“那個巫婆說的是真的嗎?”蘇敏惴惴不安。
荊盈盈思索一陣:“應(yīng)該是真的,我曾在書上讀到,南蠻這邊的人們十分信仰自己的神明,凡是重要的事情都會交給神明來決斷,并且還會定期舉行祭祀,以表忠心?!?p> 蘇敏突然回頭看向那座神像,心中升騰起一股怪異感,放低了音量:“荊姑娘,你說,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荊盈盈聞言忽然笑了,她看向蘇敏:“應(yīng)該有的吧?!笨隙ㄓ械?,不然這枯寂的人世,又該有多無趣。
她肯定也和她們一般,有著綢緞般的長發(fā),在暮色里閃著星河的光輝。還有一雙多情的眼,眼中藏納住了山川日月,顰笑之間,就好似風(fēng)云動蕩,天地都會為之變色。電光石火之間,有個身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荊盈盈猛然睜大雙眼,卻還是沒來得及抓住變化萬千的思緒。
“荊姑娘?”蘇敏有些害怕,剛剛荊盈盈對著她突然笑出聲來,讓她忍不住脊背發(fā)寒。
“啊,”荊盈盈思緒回轉(zhuǎn)過來,不由感到尷尬,“嫫妠族口中的神明大約是不存在的,這種事情實際上不過是一種運氣而已,生死各摻一半?!?p> 蘇敏有放下懸著的一顆心,她點點頭:“那我們接下來兩日如何行動?”
“我們要先想辦法搞清楚這個所謂的審判是如何進行的。”荊盈盈嘴上斬釘截鐵,但心里卻想著要如何接近鄰側(cè)木樓中的人,她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她們的生死去留會被那個神秘人緊緊握在手中。
這是第二日,醒來的第二日,道盡撿起一塊石子,食指微動,只聽得刷刷兩聲,身旁的樹林中就掉下來兩只斑鳩。
師墨看他一眼,走過去撿了起來。那日星海的浪潮撲來之時,兩人都來不及躲避。醒來之后,就不知在哪個荒山野嶺里,真是非常奇怪。按常理來講,最不濟應(yīng)該也是被卷入湖中,然而這塊土地似乎不能以常理來論。
“一個時辰以前,我們才經(jīng)過這里?!睅熌刂氐貒@氣,他們似乎是迷路了。
道盡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只“嗯”了一聲,隨后坐下來,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師墨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男人了,明明才二十出頭,卻總是一副看慣世間百態(tài)的模樣,永遠都是波瀾不驚。更要命的是,經(jīng)過一天的相處,他發(fā)現(xiàn)對方的語言少的驚人,沒有必要,幾乎不會開口。
雖然他自己話也不多,但是這般程度的靜默,實在讓人難受。這才到短短兩天,他開始無比的思念起自家小主子來,想念她罵人的樣子,她和自己吵架的樣子,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模樣,真是……可愛得緊!
道盡心里卻另有一番打算,他們走了兩日,腳程已經(jīng)不算慢了,但是依舊是身處連綿不絕山丘之中,而且?guī)缀鯖]有湖泊和河流的跡象,該不會是誤入了什么陣法吧?可是又有什么樣的人,才會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布下如此大的陣法呢?
他開始修習(xí)吐納之道,將真氣在自己體內(nèi)運轉(zhuǎn)起來,強迫自己靜下心,以免被外物所擾。漸漸地,耳畔都寧靜下來,風(fēng)聲,蟲鳴,鳥禽走獸都沒了動靜。天地間唯于他一人,萬物開始輪轉(zhuǎn)陰陽,他的思緒凝成千萬股細線,飛快的從身下向四周大地擴散開來。一圈又一圈,忽然間,重巒疊嶂之中,傳出人語。
他猛地睜開雙眼:“少主!”
師墨聽見他的動靜,嚇得不輕,結(jié)果就見對方起身,朝自己走來:“走?!?p> 師墨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去哪?”他們不是迷失在樹林中了嗎?還是暫時不要隨便走動比較好吧。
道盡沒有管他,自顧自地向前走去,師墨見狀,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誰讓他們現(xiàn)在是系在一條繩子的螞蚱呢?這荒山野嶺里,只身獨行可是十分愚蠢的舉動。
“云前輩,這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俊本裏o憂一臉陰郁,自從那日她決定修習(xí)云霄絕學(xué)之后,云景晟就天天讓她上山拾柴,下河打水。這兩日天不亮,她就起了床,還要幫著耕種農(nóng)田,以前練武的時候,也沒這般累,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云景晟摸著胡子笑呵呵地看著她:“還不到兩日就不行了?小邱的閨女不行呀,還不如他呢!”
君無憂聽了,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埋頭苦干,什么不行,全是放屁。她可是個練武的奇才,聽娘親講滿月的時候他爹抱著她下山轉(zhuǎn)悠,剛巧碰見靈云大師。對方看見她,直接就抓住她了的手,斷言她將來必成大器。那可是江湖上千金難求一卦的靈云大師?。?p> 還有當(dāng)年抓周禮的時候,她下了地,榻上那些花花綠綠一眼都沒瞧,直接撲向爹爹,順勢就將爹爹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驚掉了一屋子人的下巴,說出來嚇死你哦!
云景晟拍拍她的頭:“我知你天賦異稟,可是任何事情都要踏踏實實用心去做才行,等到下月初一,我便指導(dǎo)你破陣?!?p> “是,”君無憂抬頭擦擦汗,一顆心漸漸沉靜下去,更加賣力的鋤起地來。她重復(fù)著枯燥無味的相同的動作,一整天不曾停歇。
日頭西沉,月亮攀上山尖,她扔下鋤頭,倒在地里,鼻端圍繞著泥土的氣息。她抓起一捧泥土來,心中蕩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的家修在山上,亭臺樓閣都錯落在其間,還有許多漂亮的植物,可十幾年來她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過腳下的土地。黑色的,厚重的泥土地,壘成了雄偉的山峰,養(yǎng)育出帶著清香的竹,姿態(tài)萬千的花,靈動可愛的人。
她卻從來沒有這樣像現(xiàn)在貼近那塊曾經(jīng)踏在腳下的土地,她埋下頭去,嗚嗚嗚地哭起來,她猛地生出一股悔恨來。
而后她把頭貼在泥土上,卻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味道。眼淚一滴滴的掉進泥土的縫隙中,她不也是只是一捧泥土嗎?蕓蕓眾生,百年之后,都會回到腳下的土地中。
人們都從那里來,靠著它成長,最后又回到那里,真好啊,真的很好……他的爹爹,娘親都在故鄉(xiāng)的黃土之中,想到這里她更傷心卻也更加安心。終有一日,她也會回到土地之中,和某個人一起,永遠的安靜下去。
“嗚……”她跪在山田里,失聲痛哭起來,夜風(fēng)悄悄拂過,為她擦拭眼淚,仿佛還夾雜著母親般的溫柔低喃,輕輕落在她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