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贏了多少？”朱允炆走到一伙牌桌前，隨口問道。
“今日手氣恐怕不佳，輸了一百多兩?！蹦腔镉媷@道。
另一人道：“今日你同雷哥一桌，手氣如何能佳？”
“是啊，打來打去，都逃不過雷哥的算計，錢都教雷哥贏去了?！毕阮^那人搖搖頭道。
“雷哥家學淵源，畢竟和咱們不同?！庇钟幸蝗说?。
“家學淵源？這紙牌也有家學？”朱允炆奇道。
“不，不，雷哥家里是作賬房先生的。算起賬來比我們總要精明些?！?p> “東家莫聽他們瞎吹，我也不過是運氣好點而已。這血流成河的玩法，咱們都是第一天讓東家教會，如何能是家學？難道我家里天天打牌度日么？”那雷哥爭辯道。
“咦？我記得你。”朱允炆抬眼一看，正是早上那微胖伙計?！澳阍缟线€跟我一起打牌，確實比其他人學得快些。他們叫你雷哥，你大名叫做甚么？”
“回……回東家，小的明叫雷彥?！蹦腔镉嬓闹兄?，一心只想：皇帝問我的名字了！皇帝要記得我了！我只怕要青史留名了！想到此處，不禁笑出聲來。
“你……你笑甚么？”朱允炆正待問話，見雷彥一臉傻笑，奇道。
“沒甚么，沒甚么……”
“你家是作賬房先生的，那么這記賬算賬的本領，你都懂了？”
“小的……粗通些數(shù)術，會打算盤，也讀過基本算經?！崩讖┦諗苛诵θ?，少傾，又補充道：“只是算些雞毛蒜皮的小賬，遠不如這錦衣繡春刀來得過癮?！?p> “你若真有本事，我讓你算咱們鴻福號的大賬。”朱允炆笑道。
“算……算甚么大賬？”雷彥有點懵，鴻福號在京中的鋪面都已賣去，眼下所有的，無非是這幾條船而已，哪來得甚么賬。少頃似有醒悟，又道：“東家的意思，是要我……我……”終于還是不敢說出口。
朱允炆搖搖頭，道：“我甚么也沒有說，這還要看你的本事。你們接著打牌罷?！蔽⑿Χ?。
出海三四日，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忽然出現(xiàn)了幾個黑影。
“是夷洲到了？不該這么快啊?！笔滥旰椭煸蕿啥加行┌l(fā)懵。倒是船工水手們明白，說道：“不是陸地，是海船?！?p> 那黑影越來越近，輪廓也逐漸明顯，果然便是一大兩小，三條海船的形狀。
“你們可能看清，這是哪里的海船，船上打什么旗號？”朱允炆問道。不過諸人均是搖頭。畢竟距離太遠，難以看清。
“雖然看不清來船來路，不過這船駛得甚急，顯然不是什么商船，而是戰(zhàn)船。”一位水手說道。
商船為了在各地碼頭靠岸方便，往往將船底做成平底，這樣吃水就較淺，可以?？扛嗟拇a頭，但船速也就快不起來。眼前這三條船，顯然和鴻福號的鐵甲艦一樣，也是尖底船。那么雖然不能在較淺的小碼頭停靠，船速卻可以很快。
“既然是戰(zhàn)船，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家做好準備?！敝煸蕿砂櫰鹈碱^來。
兩船隊相向而行，不多時，就看到對面船上皆是白底的字旗，船艏既無紅旗開道，船尾也不掛任何神祗，顯然風俗與大明的紅旗殊異。主桅的大旗上，繪著一個大大的紅圓圈，船尾則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文字，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紅圈……白底紅圈……”朱允炆仔細思索，突然恍然大悟，叫道：“倭寇！是倭寇的船?！?p> 過了一會，駛得再近些，果然看到對面船尾寫的，都是一些倭寇文字。
對面那旗艦同朱允炆的坐船雖然形制不同，卻大小相似。朱允炆能看得到對面，對面的船當然也看得到朱允炆這邊的五條大船。但這倭寇船既不避讓，也不減速。只是降下了主桅的大旗。
“這……對面降下旗幟，這是什么意思？”朱允炆不解問道。
“若是兩軍交戰(zhàn)，降下主桅大旗，那便是降了。”水手久在軍中，當然懂得這道理。
“不對，咱們和對面都是遭遇，既無交戰(zhàn)，何來投降？”朱允炆搖搖頭。
“如果不是投降，那便是主桅受損，吃不住這大旗？”石永年猜測道。
“更不對了。人家一見著咱們，便降下大旗，明擺著是沖著咱們來的?？偛恢劣谡：叫?，主桅突然受損。”朱允炆仍是搖頭。
“如果不是投降，那么主動降旗。便是不欲表明身份?！笔滥暧值?。
“可是他們船尾皆是倭寇文字，這身份如何隱藏得？再說，隱藏身份又有甚么好處？”
“倭寇也分部落家族，他們隱藏主旗，大概是不欲咱們知道他們是倭寇中哪一家的?！笔滥瓴聹y道，忽然一驚：“他們要劫咱們的船！害怕咱們日后尋仇，所以隱藏身份！”
“正是如此，不然何以降下大旗。”那水手也道：“他們是……是倭寇海盜?！?p> 眾人說話間，那船又近了不少，幾乎可以看得到對面船上之人。眼見對面船上腦頂皆剃短頭發(fā)，有的還纏著白布，正是倭寇裝扮。船上人人手執(zhí)弓箭，顯然，待到兩船再行接近，便要舉箭射來。
“倭寇海盜劫掠到咱們頭上了？”朱允炆有些奇怪，這海盜旗艦與朱允炆的鐵甲船大小相仿，其余兩艦不足為慮。充其量能頂一條大船。海盜以二敵五，自己又是鐵甲戰(zhàn)船，海盜竟然不閃不避，反而大有劫掠之意。
“既然來了，教他們知道咱們大明的厲害?！笔滥暧行┘?，眼前這一伙倭寇海盜，石永年顯然全沒放在眼中，只當他們是打發(fā)時間的跳梁小丑罷了。轉頭招呼眾人：“咱們取弓搭箭，教崽子們瞧瞧什么才是弓箭。”
“弓箭倒是不急，咱們那桿大鳥銃呢？”朱允炆問道。
“大鳥銃？”石永年聞言一喜：“對對對，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大鳥銃射程既遠，聲響又大，一炮既出，海盜嚇也嚇死了?！?p> 其時雖然已經有鐵炮技術，但是鐵炮笨重，鐵彈丸殺傷又小，因此只用作守城。專事攻擊敵人的沖車云梯等攻城器械。更無法安放在船上。海上交戰(zhàn)，無非是靠著弓箭遠程進攻，然后靠近了接舷跳幫而已。
朱允炆試制出的這款大鳥銃，便可說是縮小版的全世界第一支船用鐵炮。雖然所射的彈丸比真正的鐵炮小得多，但在海戰(zhàn)中，比之傳統(tǒng)的弓箭，射程卻遠數(shù)倍。
但若是普通船只，就連這種鳥銃也不敢安放，否則一炮出去，不論能否射中，自己的甲板便要給彈丸的反沖力沖出一個窟窿。朱允炆的船周身鐵甲，考慮船艏可能要撞擊敵艦，因此船艏的甲板上也鋪有鐵皮。用來安放這大鳥銃，正是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