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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劍之曲

第十一章:劍閣黑山

拔劍之曲 泥象 1316 2019-03-01 12:27:30

  靜溪摸了摸小嬰兒的臉,粉嫩粉嫩的,滑而不膩的玉質(zhì)手感讓她有點愛不釋手。

  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她是最溫柔的,雖然沒有過孩子,到這并不影響她骨子里的母愛。

  不遠處傳來些許異動,她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恢復了平日里那份冷漠。

  “誰?”

  “不要動手,呼…呼…呼,自己人!”

  一個年歲不大約莫十六七歲樣子的年輕人從藏身的石頭后走了出來,他一身劍閣弟子的打扮。

  賣相倒是不錯,令人驚訝的是這人年紀輕輕,竟然是個光頭?

  “和尚?”

  “不,呼呼呼……不是和尚,是本門弟子”小光頭氣喘吁吁地說。

  這小光頭似乎是從大隊人馬中跑過來的,他氣喘吁吁的,一副虛脫了的樣子,一看就是平日里不努力修行的緣故,身體這么差,現(xiàn)在還在喘。

  “本門弟子?我怎么不記得本門弟子有光頭?“

  “弟子辛勤練功,每日都要比其他弟子多花一倍的時間修行,勞神損思,憂勞成疾,這才少年就成了這副模樣”

  聽其言,識其人,靜溪一聽這滿口花花,就知道這人沒個正形,什么勤奮,肯定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也不客氣。

  “我只聽過因為勞累而少年白頭,沒聽過還能光頭的,還有,你說清楚誰和你是自己人?目無尊長,敢對本長老出言不遜,想來是沒有進過執(zhí)法堂的森獄吧“

  靜溪補充:”執(zhí)法堂你不陌生吧,我和那里的人有交情,他那里專治禿頭,我可以推薦你去做客,到時候可以讓你體會一下執(zhí)法堂的特產(chǎn),十大十小什么的,保證藥到病除”

  黑山一聽就懵了,急忙道歉,要是去了所謂的執(zhí)法堂,那么自己不就暴露了嗎?這怎么行?

  “冤枉啊,弟子冤枉!”

  靜溪劍主覺得這小弟子說話有趣,有心逗弄他,故作古板道:“哦?本劍主冤枉你了嗎?”

  “不不不,弟子怎么敢抱怨靜溪劍主的不是?這劍閣上上下下誰人不知靜溪劍主的美名?……“

  黑山給靜溪劍主戴了不知道多少頂高帽子,最靜溪雖然知道這只是客套話,可是女人嘛,誰不喜歡這些贊美?

  “行了,不要說了,說你自己吧”

  心情美了,一切都美,靜溪話里也沒有冰冷的感覺了。

  聽得靜溪劍主的話里少了戒備,光頭弟子心中冷笑,蠢女人,還不是被你黑山大爺騙了?

  心里鄙夷,嘴上卻是恭恭敬敬,沒有半分不敬,戲還是要演足的。

  ”弟子本是金樽閣主門下,來此只是為了傳話,先前沖撞了劍主,自然是弟子的不是,只是為了盡早將金樽閣主的心意傳達給劍主,這才心急亂說一氣,都是弟子的不對“

  “本劍主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直接言歸正傳吧”

  ”是!靜溪劍主,金樽閣主他老人家說,三絕山上風大,寒氣較高,您如果要逗留許久,恐怕身上衣衫單薄,特意囑托我小心風寒”

  “加衣?”靜溪愕然不語。

  囑托自己加衣,而且特地命人送來,這也太體貼了吧,這可不是大師兄的風格,有點奇怪呢!

  不過金師兄這個人雖然木訥,心思還不是很笨,靜溪伸伸手道:“衣服呢?”

  黑山:“?!”

  加衣自然不可能是金樽吩咐的,小光頭也不是劍閣的弟子,這一切不過是隨口而出的一個小謊罷了。

  不過靜溪劍主并沒有多想,她只是覺得這人是二師兄的弟子,不然也不會不報姓名了。

  莫非知道我想救下這妖女了,可是卻恬不下臉幫我,對,一定是這樣!

  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想法,靜溪對于這光頭弟子的種種可疑之處也就有了解。

  他是二師兄云天的弟子,可是被囑托萬萬不能暴露身份,這才謊稱是大師兄的弟子,是了,就是這樣了。

  既然如此,靜溪心里想,云師兄一定在附近躲藏,此刻正悄悄的看自己吧,沒準就躲在剛才那小光頭出來的地方!

  靜溪板著臉訓誡,表面是訓斥小光頭弟子,實則是訓誡背地里的云天,她在指桑罵槐。

  “慌慌忙忙的,成何體統(tǒng)?這么大的人了,有時候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做事糊涂,真是愚蠢到家了“

  黑山一臉懵逼,怎么剛才還和聲和氣的,突然態(tài)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對自己發(fā)火了呢?

  而且自己目前的樣貌不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模樣嗎,難道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黑山心里一沉,馬上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打算魚死網(wǎng)破,他的真實實力并不比靜溪差多少,勝負五五開,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不做好翻臉的準備了了。

  “你已經(jīng)知道了?”黑山陰陰地問。

  ”我早就猜到了,你還和我裝,不自量力!“

  對方自信滿滿的樣子,讓黑山坐實了不好的預感,為什么,為什么自己天衣無縫的偽裝會被識破?

  ”好了好了,不和你鬧了,跟你師傅說我知道了,我要下山一趟,你去告訴……你去告訴二師兄吧”

  靜溪劍主沒有注意對方的語氣突然凌厲了幾分,她也沒有聯(lián)想對方不是劍閣的弟子,她還不知道對方已經(jīng)準備魚死網(wǎng)破了。

  這光頭滿嘴花花,說是大師兄門下,可是靜溪老覺得不是,她估計是云天那廝派這小子來的,于是就點破了,省的他繞彎彎。

  “???”

  黑山也是心思通透之輩,自然明白了這個烏龍,原來是自己多慮了,她根本沒有識破自己的偽裝。

  立馬反應過來,擺出了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悔悟狀:“是是是!弟子知錯!”

  這小光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不住地道“弟子知錯了,不該慌慌張張,更不該在劍主面前慌慌張張“

  這一次輪到靜溪疑惑了,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充愣,自己只不過指桑罵槐,她罵的是光頭的師尊,又不是他光頭?

  靜溪覺得這人愚不可及,難道他沒上過學堂,不認識成語?

  何況自己話里不是有年齡的提示嗎,他本來就是個孩子,怎么會把自己和像個孩子聯(lián)想到一起?

  靜溪劍主哪里知道自己誤打誤撞,正好說對了實情?

  她也不知道剛才的兇險,如果黑山真的偷襲,那么自己就免不了受傷,畢竟雙方實力差不多。

  她繼續(xù)循循善誘,如果是平時她覺得沒有心思和男弟子說這么多廢話,可是她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脾氣也好了不少,竟然沒有一巴掌拍死這個笨家伙。

  “哦?那么你應該向誰報告?”

  黑山拍拍胸口擔保道:”自然知道!弟子這就回去回稟金樽閣主大人”

  “想好了再說”靜溪冷臉。

  “弟子這就趕過去,一字不落的轉(zhuǎn)告金樽師尊”

  朽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杇!靜溪忍無可忍,直接翻臉不認人,一只手就拍碎了一旁的另一塊青石,以儆效尤!

  小弟子顫顫巍巍的目光讓她很滿意,不過還不夠!她又撿起了其中一塊比較大的碎石,估計棗子大小,搓成了粉末,在手指縫里緩緩落下。

  “弟子知錯,不該騙您“

  黑山靈機一動,或許是自己弄錯了,鬧了個烏龍,他已經(jīng)知曉了問題的所在,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話編下去,誘使靜溪說出問題的關鍵。

  ”靜溪劍主恕罪,弟子承認說謊了,我其實是云天長老門下的人”

  靜溪以為云天在某處看著,指桑罵槐道:“云天那種人,怎么配當我的二師兄?”

  黑山:“?”

  黑山心里一呼三嘆了。

  怎么?萬劍閣的云天不是她二師兄?那么誰是?

  黑山心里也后悔,因為臨走前功課沒做足,因此對劍閣的主要認識很膚淺,都是一些眾所周知的事情,要不然事情也不用這么一波三折。

  臨行前二殿主給他介紹了萬劍閣的格局,他也有所深入了解了一番:比如劍閣的神秘閣主竟然不是這里的金樽,而是一個叫雪劍尊的尊者,那可是跟魔尊大人和殿主一樣通天的存在??!

  不過這神秘的萬劍閣閣主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簡言之就是個甩手掌柜,一年到頭也不回宗門,年末五大仙門舉辦大會也經(jīng)常缺席,著實低調(diào)神秘。

  雪劍尊之下只有三個人比較出名,萬劍閣說得上話的人名叫金樽,不過他只是個代理閣主,同時也是雪劍尊的得意門生。

  除了金樽,二殿主還讓他小心另外兩人,一個是執(zhí)法堂堂主云天,另一個是玉女峰峰主靜溪,他二人都是天心大圓滿的大宗師,是自己的勁敵,要多加小心。

  “運氣真她媽的背,怎么遇到了這個母夜叉?”

  黑山心里詛咒,誰說不巧?黑山最不想見到的三個人之一此刻正和自己話短長呢,只是這話題自己不清楚啊。

  “我一直仰慕師傅他老人家,想成為他老人家的弟子,即使是記名的也心甘情愿,不過我天資平常,難入他老人家法眼,可我又非常想做他的弟子,無奈之下只有在嘴上占一下他老人家的便宜,稱呼他老人家為師尊了”

  “如此說來,你很欽佩他老人家了,而且傾佩擇師到非他老人家不可?”

  我說他老人家是因為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誰,你知道他老人家是誰,為何不直接說出他的名字,也好了了我一樁心事。

  黑山腹誹。

  腹誹之余還不忘做足了表面功夫,和聲細語,低三下四地點頭應道:“是,靜溪劍主所言正是我的心聲”

  “那么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成為他的真正弟子吧”

  “不敢不敢,弟子何德何能能成為他老人家的弟子?能嘴上叫一叫我就心滿意足了”

  黑山自然不可能給一個云天當徒弟,他本身修為就不比云天弱,但此刻不能暴露身份。

  戲還是要演下去的,黑山心中一些嘆息。

  “沒出息的家伙,你不愿意是不是因為你原本就在騙我,你壓根就不想成為云天的弟子?”

  黑山著實受不了了,那么云天到底是不是她二師兄?

  靜溪覺得這小光頭志向太小了,她這個年紀想成為有名的女俠,行俠仗義。

  而這個小光頭正值青春年少,就不思進取了,自己有必要打磨他一番。

  “弟子不是沒出息,是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擔心他老人家看不上我這小身板”

  “無妨,我說的話他準聽!我說你是你就是,聽見了沒,小光頭!從今天起你就去他那里,告訴他這是我說的,看他還反抗?”

  “是”

  黑山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靜溪嘴角一笑,美眸中閃爍奇光異彩,她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而暗中偷樂,她心里道,二師兄,我也要讓你頭痛一番了。

  看著這個光頭的窘?jīng)r就知道他只是個外門弟子,不然怎么對本門派都知之甚少,連自己的二師兄是云天,大師兄才是金樽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身上這一身皮,身上還有專門的弟子佩劍,她都以為這是魔教細作了。

  真是的,魔教細作又不是大白菜,想見就見?

  “一定是我多慮了,剛發(fā)生了那種事,弄得我都疑神疑鬼了,竟然懷疑一個打雜的小禿頭”

  眾所周知外門弟子都要在門內(nèi)打雜個三年五載才能轉(zhuǎn)正,而且還要看天賦,看這小子的呆相,不待個十年八載也說不過去。

  “還不離去?”

  “這?……哦!謹遵教誨,弟子告辭”

  黑山如蒙大赦,逃出了山頂,飛速下山,山下有接應他的人馬。

  不懂事的弟子走后,靜溪又看了一眼懷中,她還沒有醒,口水從嘴角流出。

  “你不哭也沒用,我是不會收養(yǎng)你的,我會把你交給山下的農(nóng)戶,希望你能平平淡淡才是真好”

  靜溪不知怎的眼睛突然有些濕,他想起了那個金師兄帶來的孤兒,他,當初也是一個很漂亮正直的孩子吧。

  “愛上了錯誤的人,注定要傷心,可是不愛呢?不愛就一定會幸福嗎?”

  靜溪解下了頭頂?shù)挠耵?,散開了及腰的長發(fā),明明只有四十多歲的她發(fā)絲卻已經(jīng)有了些許斑白。

  似乎注意到了這一片青山上的點點白雪,她苦笑:“情深不壽,強極則辱”

  她將碧玉做的玉鳳發(fā)簪別在了襁褓里的褶皺里,輕輕一跳就從四五米高的鑄劍石上跳了下來,甚至沒有壓彎地上的香草。

  靜溪不知道自己走后約莫半刻鐘,鑄劍石靠近山谷的一側傳來了說話聲。

  尋聲而去,赫然發(fā)現(xiàn)魏風塵在和一個白衣老人談話,那白衣老人背對著魏風塵,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遠處的斜陽,已經(jīng)是傍晚了,紅日微沉,星光乍現(xiàn)。

  他轉(zhuǎn)過身來,赫然就是已經(jīng)走掉的金閣主大人。

  在靜溪走后,不知怎的,金樽又折返了,不過當他看到師妹和公輸宗主相爭后拿回了留仙劍,抱住了金橙那不知男女的孩子,就沒有露面。

  金樽突然問道:“你覺得我有沒有做錯?”

  魏風塵道:“師尊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劍閣,為了門派的聲譽和未來,當然沒有錯”

  金樽再次問道:“那你覺得金橙,他有沒有做錯?“

  ”大膽說吧,我想聽聽你的心里話,無論你今天說什么,我都不會怪你的”

  魏風塵支支吾吾,終于鼓足勇氣說了這么一句話:“金橙他好像…也沒有……錯吧”

  “也沒有錯,和我一樣,可是……”金樽低頭沉思,如同因疲倦而入睡了,在鑄劍石上一動不動。

  可是─如果兩個人都沒有做錯,那么事情為什么會發(fā)展到生死離別的地步呢?

  不管金橙有沒有勾結魔教,金橙包庇魔女是真,自己身為萬劍閣代閣主,為門派清理門戶也是真。

  如果沒有遇見過金橙這孩子,或許自己就不會如此糾結了,他沒有想到,如果沒有遇見魔尊的女兒,金橙在那救人與否的決定中也是如此糾結,兩個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金樽顧全大局,拋卻了私情,金橙顧全了小局,固守著心中的正義天平。

  ”總有人錯了吧,我,還是他?風塵,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如果我們兩個看似都沒有錯的人中,注定要有一個來承擔罵名,你覺得會是誰?”

  一面是尊敬的師尊,另一面是兄長般的師兄,他二人都與自己關系密切,都是魏風塵心里敬佩的人,為什么非要判出個對與錯,好與壞?

  “是師兄錯了”魏風塵如是道。

  “真的?”金樽不自信。

  “真的……”魏隨風這般說。

  “那就好,那就好……”金樽如釋重負。

  山腳下升起了炊煙,那些山下的農(nóng)夫和樵夫正常生火燒飯,人間煙火氣息卻吹不到這千丈高山。

  “白云升于原兮,裊裊上參天,巍巍高山兮,孤且寒,心有正道兮,直且堅,傷悲不可知,情深深兮人不壽,欲把深情換無情,平添美夢一場,酒醒,奈何人有情?”

  “師尊,你說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

  “好好學習,別的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問”

  “哦”

  閣主突然臉色肅穆,望向?qū)γ娴挠鹕?,他的視線仿佛穿過了絕天谷的迷離白霧,看到了對面那個身影,那似乎是個攀巖的猿猴,又似乎是個人,是他嗎?

  絕天澗中一聲凄迷的猿聲,讓迷霧更憂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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