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誰是甕中鱉

　　見我此番模樣，赫如瑾琛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于是我便接著道：“她叫舒懷柔，人稱舒郡主。其祖上是大華的開國功臣之一。而其父，如你所知，是鎮(zhèn)守治理隴稽城的舒郡王?！?p>　　“她們家族與孤母后的母族有些姻親關(guān)系。所以若是按照那龐大而復(fù)雜的家族譜系關(guān)系來說，在輩分上她能算得上是我表姐。”我轉(zhuǎn)身無奈地?cái)偸致柭柤绲馈?p>　　“原來如此。”赫如瑾琛頷首道。

　　“容殿下如此聰慧，應(yīng)當(dāng)看得出，孤不喜于她。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么？”我回身一個(gè)微笑著挑眉望向他道。

　　只見他毫無波瀾地道：“那位女子的作態(tài)，不喜是很正常的?！?p>　　見他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我實(shí)在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若是有機(jī)會，孤倒是真想看看容殿下的心儀之人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女子！”我邊笑邊說道。

　　“本王也希望能有這個(gè)機(jī)會。”只見他上前一步，眼中充滿無限期待地對視著我道。

　　呃，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失言了。赫如瑾琛同他那心上人分離，不用說就是一段悲傷的故事。

　　我還這般玩笑地提及他人的傷心之事，雖不是有心，但還是有些過分了。

　　“容殿下，孤不是有意觸碰你傷心往事的?！蔽衣燥@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

　　聽我賠不是后，赫如瑾琛卻是一副輕松之態(tài)道：“傷心往事？嗯，還真是?！?p>　　他這人倒是越來越令我有些猜不透了。他對往事的感情明明是情真意切，但卻總給人一種飄忽不定，似真似假之感，難以捉摸。

　　“對了，容殿下不是說有事要同孤說嗎？”我微微退后與他保持著不尷尬的距離道。

　　誰料他突然微微將身子轉(zhuǎn)動了些方向，對著我道：“本王此番前來是想同大華購糧的，可公主也看到了。大華王上近日似乎未曾想將此時(shí)定于朝堂議論。故而，本王想請公主在此事上施以援手?！?p>　　他身子的微微轉(zhuǎn)動，雖然自然細(xì)微，可我還是十分敏感的觀察到了。

　　在他此刻面朝的方向上，透過他那烏黑透亮的雙眸，我清楚地看到了藏于高處的那一直尾隨著我們的暗探身影。

　　當(dāng)然這暗探自然不是我或者他的人。我知道，赫如瑾琛此舉是想提醒我有人在暗中跟隨，讓我配合著說話。

　　可他確不知，其實(shí)是多此一舉，因?yàn)閼{借我的內(nèi)力，還未出永霄殿便感知到了那位尾隨的暗探。而且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北玄楓派的人。

　　不過，畢竟赫如瑾琛不知我的功力，他這般提醒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我拿出王儲的氣度，十分自然地配合道：“是，不錯(cuò)。孤是收了容殿下的一份大禮，不過那血天回是殿下苦心設(shè)計(jì)要孤在朝堂上強(qiáng)行接納的吧？容殿下也不是愚鈍之人，該不會真得以為，單憑這件事就能讓孤聽你指使吧？”

　　“公主誤會了。本王怎敢有指使公主之心呢？”赫如瑾琛邊說邊微微亮出了藏于手心的小紙疊，遞給我一個(gè)眼色道。

　　見狀，我立馬明白，主動上前一步，裝作微慍的樣子質(zhì)問道：“嗯？難道不是嗎？”

　　隨后，他雙手作揖微微施禮道：“是本王憂心購糧一事，苦于無奈，誠心想請公主幫襯一把。今日唐突了公主，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唉，行禮就不必了。”

　　我的右手按下他懸在半空作揖行禮的雙手。這個(gè)角度，我的手背剛好可以擋住那個(gè)尾隨著我們的暗探視線。于是就在這按下的一瞬間，赫如瑾琛手中的小紙疊便不被察覺地過渡到了我的手中。

　　“容殿下乃是我大華貴客，給孤賠不是，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大華毫無容人之量？”我故作不屑地道。

　　只見赫如瑾琛也是故作無甚尷尬，表現(xiàn)地如同尋常的自己一樣，十分淡然道：“既如此，那想必公主的容人之量定非常人可比，本王便也放心了。不過，本王還是希望，公主能仔細(xì)考慮本王方才所提之事。畢竟公主現(xiàn)下的處境應(yīng)該需要我們大瑞的些許支持才對。本王告辭！”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而我也是裝作氣鼓鼓的樣子朝我的韶華殿走去。

　　跨入韶華殿的正外門后，我繼續(xù)故意保持著氣鼓鼓的樣子，疾步穿過院中。

　　而灑掃的婢女們眼神自是十分有眼力見地紛紛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避讓。

　　在她們不明所以地偷偷注視下，我扯著嗓子朝迎上來的霽月憤憤喊到：“霽月，吩咐下去，誰都不許來打擾孤！”

　　隨后，便徑直走入殿內(nèi)，沒等眾人反應(yīng)便砰地一聲將殿門關(guān)上了。

　　吁！演生氣實(shí)在是太費(fèi)勁了。我一屁股坐下，靠在門上舒緩了一口氣。

　　不知道那舒懷柔天天演柔弱是什么樣的感覺。一想到這我還真是有點(diǎn)佩服她那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做戲張力。

　　“霽月姐姐，公主這是怎么了？”

　　“是啊，是啊，霽月姐姐，是不是我們做錯(cuò)什么惹公主生氣了？”

　　“對啊，從來未見過公主這番模樣……”

　　“唉，剛剛我在正外門那處打掃時(shí)，遠(yuǎn)遠(yuǎn)瞧見公主同一名白衣男子立于一處說話，不過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會不會是他惹了公主……”

　　門外院中，七七八八的嘈雜之聲傳入我的耳朵。

　　雖說，她們的議論聲放得很低，離我靠著的殿門也有些距離，但是憑借我的內(nèi)力，還是可以很輕松地聽到她們的言語。

　　“好了，都無事可做了嗎？妄議公主，小心被公主聽去，責(zé)罰于你們。”只聽霽月朗聲道。

　　隨后便聽見一眾灑掃婢女迅速散開的腳步聲。

　　是啊，身為韶華殿婢女的她們，我的一言一行都與她們未來的命運(yùn)有著直接的影響，這叫她們?nèi)绾文懿粨?dān)憂我的心情起伏呢？

　　不過，我方才就是故意做給眾人看的，其實(shí)主要是為了幫那名尾隨的暗探補(bǔ)充一下后續(xù)情況。

　　雖然，我在同赫如瑾琛分開的一刻，便覺察到那名暗探已然離去了。

　　畢竟他無法再跟下去，因?yàn)樗?，只要再靠近韶華殿些許，他就定然會被我韶華殿周圍的隱衛(wèi)所發(fā)現(xiàn)，從而暴露自己。

　　于是乎，為了讓他呈現(xiàn)給其主子北玄楓的敘述更加可信，在他離去后，我便還是佯裝盛怒的樣子讓韶華殿眾人都看到。這樣一來，便可借她們的口傳出，使得我與赫如瑾琛談得不歡而散一事看起來更加可信。

　　但實(shí)質(zhì)上北玄楓自然是不會相信暗探所述的表面所見，他一定會更加相信我與赫如瑾琛已然同盟。當(dāng)然，這也是我費(fèi)盡心思想讓他知道，幫他確認(rèn)的。

　　還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我想試探試探除了那位假奶娘以外，潛藏在我韶華殿里的另一個(gè)內(nèi)賊。

　　在青鸞裝成我待在韶華殿稱病的那幾日里，明里暗里有不少的幾波人想要暗中潛入我韶華殿行刺。仿佛就像是提前知道炎彬出事了一般。

　　而且在呈給青鸞的膳食中，發(fā)現(xiàn)了慢性毒藥。但那位假奶娘是被霽月看的死死的，一舉一動都清楚萬分。

　　那么就必然還有另外的內(nèi)賊存在。只是這個(gè)賊十分狡猾，潛伏極深，竟能躲過霽月安排的所有眼線，一時(shí)半會間令霽月也無可奈何。

　　但無論如何，只要是只狐貍，就一定會露出尾巴，要想拽出他，比得除了謀略外，剩下的可就是耐心了。

　　我微微地攥緊右拳頭，意識到手中那赫如瑾琛傳遞的紙疊，便迅速地將其展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令我震驚的消息：季磊的生母仍活于世，乃是三一幫幫主劉芳，原名柳芳。

　　看到此后，我恍然大悟。

　　隨后起身，走至燭火旁將紙條點(diǎn)燃。

　　望著漸漸化為灰燼的紙條，我在腦海中將關(guān)于柳崎的一切迅速串聯(lián)起來。于是，所有的事情便如同一張鋪展而開的圖卷，一下子全然清晰地呈現(xiàn)眼前。

　　最近有不少朝臣們紛紛向北玄楓諫言說我終日不理朝政，懈怠政事，有失王儲身份。

　　不過，這些諫言的朝臣中，除了以葉河清這個(gè)一品言官為首的少許朝臣外，剩下的便大多是黨附于柳崎的。

　　隨后，不出幾日便聽聞，柳崎借口如何處理大瑞購糧一事，向北玄楓上奏說此等國家大事，要王儲在時(shí)方可商議。

　　他倒是聰明得緊，這樣一來便輕輕松松地將不議大瑞購糧一事之責(zé)推脫到了我的身上。

　　而柳崎的上奏之言又正好順了北玄楓的心意，給了他明正言順的不議購糧一事的理由，他自然是欣然同意，不做否認(rèn)。

　　這也便是我今日故意要讓北玄楓知道我與赫如瑾琛已然聯(lián)手的原因之一。

　　很明顯，這柳崎是在向我示威，逼著我去上朝。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一定是挖好了坑，就等著我自己走入呢。

　　而且他謀的局定然是與大瑞購糧一事有關(guān)，加之近日他安分異常，我料定，很快他的大動作便會直沖我來。

　　不過，他想謀一局請君入甕，那我便正好就湯下面，讓他知道誰是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