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喪吧?!遍L孫信看了澤帝一眼,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雖然和澤帝之間沒有多少父子情,但此時看著親生父親無聲無息地躺在這里,他也難免有幾分難過。
不等澤帝的貼身內(nèi)侍應(yīng)聲,琮皇貴妃的貼身宮婢尖叫著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她一進來,看見長孫信就撲在地上道,“娘娘……自縊了?!?p> 長孫信這次真的感覺需要被掐一下人中。
他感覺自己也快要沒命了,多好的心理素質(zhì),也沒辦法接受這段時間的變化吧!
深吸一口氣,他抬手道:“帶路。”
趕到偏殿的時候,其他宮婢剛手忙腳亂地把琮皇貴妃給抬下來。
太醫(yī)趕忙上前,而后搖了搖頭:“若是……半刻鐘前發(fā)現(xiàn),或許還有救?!?p>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收回手,站在一旁努力縮小存在感。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皇帝縱欲過度猝死在皇貴妃的床上,皇貴妃緊接著就自縊而亡。
長孫信徹底沉默了,先前對太醫(yī)還有脾氣可以發(fā),如今卻是說不出來的一種心情。
他如今作為太子,澤帝縱欲過度死在生母的床上,一繼位就有污點的皇帝,難以讓百官歸心。
更何況,琮皇貴妃是大晁人,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
一個流著一半外族血統(tǒng)的人當(dāng)皇帝,定然會引起一番腥風(fēng)血雨。
但如果他的生母不在了,那么即便他有一半大晁的血統(tǒng),也對帝位的穩(wěn)固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沒想到啊,對他二十多年不管不問的母妃,居然一出手就來了個大的。
也難怪當(dāng)年沐貴妃和皇后那么忌憚她,說什么也要讓她翻不了身。
也難怪皇后明明健在,她居然還能拿到皇貴妃的位置。
長孫信癱坐在瓊琚宮主殿內(nèi)的椅子上,他閉著眼睛沒發(fā)話,周圍的人也不敢吭聲。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在大家都以為他是睡著了的時候,他抬手揮了揮,啞聲道:“都散了吧,明日一早發(fā)喪?!?p> 周圍人忙起身,施禮告退。
皇貴妃的貼身宮婢這時候突然逆著魚貫而出的人流跑了進來,遞給長孫信一封信:“這是在偏殿找到的,就在……就在娘娘腳下凳子旁?!?p> 長孫信本沒有抱任何期望,他順手接過信封,疲憊地打開,但是一列列的字看過去,他才驚覺原來一切都是母妃的安排。
信有很多張,從琮皇貴妃為了報復(fù)東方家,故意將皇帝后宮攪地人仰馬翻,從只能封嬪的和親世家女,一步步到了皇貴妃,眼見著她就快把皇后和貴妃斗怕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長孫信。
多番猶豫之下,她故意落敗入了冷宮,而后裝瘋賣傻這么多年。
當(dāng)年她雖然報復(fù)家里,但跟皇帝逐漸也有了幾分真情,可惜皇帝懦弱,想讓她喝落胎藥,也是因為這一次,皇貴妃對皇帝徹底失望,她故意入冷宮,然后對皇帝從此視而不見。
她如今沒有怨任何人,只希望在長孫信能夠獨當(dāng)一面后,能將這個懦弱的皇帝帶走,而后再自縊,為長孫信的大業(yè)做唯一的一份力。
長孫信看完這幾頁信,喚人來弄了個炭盆,而后將所有信都燒了個干凈。
他一言不發(fā)踏出了大門,出了瓊琚宮回到如今被更名為太子府的舒王府。
突然之間他知道為什么從前的皇帝,雖然大多自稱為朕,但也有不少自稱寡人。
他現(xiàn)在是真的寡人,兄弟陌路,父母雙亡,喜歡的女子又充滿了蹊蹺。
次日,皇帝和琮皇貴妃的死訊一早就傳遍了京城。
紅鸞如今是南淵郡主,周圍監(jiān)視的人手都撤走了,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慢,只是郡主府的修葺就只能延后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帝和皇貴妃的喪事。
澤帝雖然不是什么明君,但還是有許多忠君的臣子為他哭到昏厥。
可能這其中,還有曾經(jīng)皇后黨的人,皇后倒臺后,他們或許是投靠了皇帝,又或許是沒來得及投靠長孫信,但總歸在此時,他們的靠山?jīng)]了。
想到馬上便要過上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想到曾經(jīng)自己這一批人對皇后的幫助,他們怎能不為自己的未來而哭到昏厥。
一通的人仰馬翻,隨著繼位大典的到來,終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一個有異國血脈的皇帝,但是生母已故,加上又是大晁人,反對的聲音雖然有,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選擇了閉嘴。
皇帝的兒子里面淘來淘去,反倒是這個有異國血脈的兒子,能挑大梁了,那些忠于血統(tǒng)的老臣也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
不認(rèn)又能怎么辦呢?
新皇帝繼位,年號從澄元改為興平。
興平元年的第一次早朝,長孫信就缺席了。
繼任當(dāng)天,他在澤帝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冊子。
打開一看,里面赫然是關(guān)于北涼、圣物、線人,所有的記載。
從墨跡的褪色度來看,前半本是百年前所寫,根據(jù)里面的記載,百年前曾有一云游道士告知有一種可以長生不老的東西,食之可長生不老、無病無災(zāi),北涼就是得了這個東西,所以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得以生存下來。
接著就是如何策劃北齊去攻打北涼,而后自己提出借兵相助,最后拿到了圣物,并且將護送圣物的使者留在了東黎,當(dāng)時的皇帝也不知道使者后續(xù)去了哪里。
如今看來,這就是最初的北涼“線人”。
可是到此為止就沒有后續(xù)了。
長孫信思索了半晌,想起那一任皇帝似乎是在拿到圣物后沒多久,就意外死于一次風(fēng)寒。
再翻下去就是較新的部分了。
赫然是澤帝的筆跡。
原來當(dāng)初的皇帝意外身故以后,關(guān)于“圣物”和“線人”的事情,便斷掉了,這本冊子也是澤帝偶然發(fā)現(xiàn)的。
在他看來,那一直在東黎的,但是早已不知去向的線人,就是對圣物虎視眈眈的存在。
翻開下一頁,是一張夾著的薄紙,展開赫然寫著密密麻麻人名,前半部分都標(biāo)注了一個小小的否,后半部分尚未有任何標(biāo)注,二者的分界是一個被朱筆圈出來的人名——盧傾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