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星月高掛,滿是燥熱空氣的公寓內(nèi)的顧白卻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
自從操心比賽以來,她就沒做噩夢了。大概是忙碌讓他有了充實感,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即使還是在深夜里睡不著,可還在睡過去后不會夢到那些難堪的畫面。
他一邊起床找水喝,一邊費力的想把剛才夢里的景象沖洗干凈。
那是個雪白的夢境,實在是太不好的回憶。
顧白覺得,一定是喬一拉的卡農(nóng)喚起了自己對于那場大雪的回憶。
那是冬日里的暖陽天,喬安一一人待在家里,閑來無事的他坐在陽臺上擦琴,陽光溫暖的撒在他厚重的毛衣上。
明明是平常的一天,可偏偏那天的顧白帶著一身風雪走進了屋內(nèi)。他穿著厚厚的棉衣,滿臉笑意的打開了門。
“安一,忙什么呢?”他摘下自己帶著的護目鏡,滿臉期待的看向了喬安一。
“怎么了?”喬安一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向顧白的方向看去。
逆光之下,喬安一的臉有些看不清,后來回憶起來的顧白好像在那一天根本沒有認真的看過喬安一的臉。
“滑雪,去嗎?”顧白甩了甩手中的護目鏡,雙眼滿是期待。
“就我們?”喬安一問。
“對啊,就我們?!鳖櫚谆?。
在那個帶著暖陽的冬日里,兩人帶了身滑雪服出門了。
“我問了其他人,一個個都忙著工作,也就只有你最好了。”有喬安一在,顧白從來都是很安心的,他安心的向身旁的人吐槽著一群拼命工作的朋友,安心的享受著喬安一身邊的空氣。
可后來的一切發(fā)生得實在太快了。
暴風雪突然降臨,席卷了那片沒什么人的雪山。
喬安一率先發(fā)現(xiàn)了暴風雪的蹤跡,拼命叫喊著顧白的名字,催促著他的離開。
風聲肆意的灌進耳朵,口腔。
“顧白!”那是二十三歲的喬安一最后的嘶喊。
兩人只顧著拼命的往前滑行,處于前方的顧白甚至都沒能回過頭看一眼身后之人。
耳邊漸漸的沒了喬安一的聲音,只有風雪聲久久不息。
那場暴風雪停止之后,顧白一個人在雪地里尋找了很久,可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不好的預感漸漸涌上心頭。
盡管顧白拼命地在心里祈禱,可那些既成的事情還是沒有得到改變。
白茫茫,現(xiàn)場只有一片雪白的痕跡。
當他的雙手變得通紅的時候,顧白終于認清現(xiàn)實意識到了,那個永遠對自己微笑且熱愛著的少年不會回來了。
救援隊很快抵達了,他們在那片雪山搜尋許久都沒有結(jié)果。
“顧白,怎么回事?”
“顧白,安一呢?”
“你為什么要帶他來滑雪!”
越來越多的人涌到了他的身邊厲聲斥責。
顧白沒辦法回答。
“我的兒子??!”現(xiàn)場最傷心的就是孟娟,對于她來說喬安一就是她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而這個希望此時正在某一片雪地之下。
她高聲哭泣,厲聲斥責,整個人幾乎要癱軟過去,被許曼文硬生生的架著。
“你為什么要帶他來滑雪?!痹S曼文兩手架著孟娟,看著面前的顧白也滿是指責。
“對不起...”于顧白而言,此時她所能說的也就是這三個字。
“如果安一出了什么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許曼文滿臉熱淚,邊哭邊哽咽著開口。
孟娟聽到這話,整個人直接暈厥了過去。
他們在山上暫時住了下來,雖然心里已經(jīng)猜想到了最后的結(jié)果,可每個人的心里都抱有著一絲希望。
救援隊出動后第三天,從雪地里發(fā)現(xiàn)了喬安一,更準確的說是發(fā)現(xiàn)了喬安一的尸體。
那是一張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毫無生氣。
雖然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會是這樣,可顧白還是雙腿一軟,整個跪到了雪地之上。
他實在是沒辦法想象,喬安一被埋雪下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掙扎,又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絕望,最后無力的死在一片片大雪之下。
“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兒子,為什么不是你!”得知死訊,孟娟終于無法克制自己的內(nèi)心,伸出手瘋狂的捶打著顧白,試圖讓自己的內(nèi)心得到宣泄。
“阿姨,阿姨你保重身體。”同樣十分悲痛的許曼文心里是冰涼一片,嘴上卻還要安慰著孟娟。
對于她來說,這簡直比挖了她的心還要殘忍。
“安一,喬安一你看看我好不好。”她幾乎是爬到了喬安一的身邊,無力的呼喚著。
死去的人無法復生,活著的人要更加堅強。
所有人幾乎都是靠著這句話強行活了下來,或者說是生不如死的活著。
葬禮那天,顧白被禁止入場。
將一切的過錯怪到顧白的身上,可能是每一個難過喬安一死亡的人緩解內(nèi)心的做法。
除了家人朋友,網(wǎng)友也是如此。
即使有粉絲維護著這件事情不能全部怪到顧白的身上,可受到刺激的網(wǎng)友還是瘋狂的咒罵著顧白,仿佛通過對顧白的咒罵能夠緩解失去喬安一的痛苦。
就連顧白也在想,為什么死去的不是自己。
后來,他看著網(wǎng)上那些難聽的言語,也就釋懷了。
如果讓喬安一活下來承受這一切,或許更不公平。
一個月后,顧白宣布從此退出娛樂圈。
有人都覺得大快人心,有人覺得這還不算懲罰,只有一部分人在惋惜著。
整整四年,顧白再沒有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
整整四年,顧白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穩(wěn)的睡覺,要么是噩夢,要么是長久的失眠。
整整四年,顧白都沒辦法忘記那張臉,那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一張死去的人的臉。
哪怕那張臉,看起來仍舊那么美。
夜里的房間有種別樣的孤獨,顧白又喝了口水之后找到手機看了看時間。
凌晨三點。
她本想打個電話的,可想到這個時間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來。
他早已經(jīng)沒了睡意,直愣愣的看著手機里面的名字發(fā)愣,想著早上打個電話的。
誰知道,等他早上再打電話,那已經(jīng)是個空號了。
麓嶼河澗
說實話,寫這一章我特別糾結(jié)。 我不想真的告知喬安一死亡這個現(xiàn)實,希望能留有余地。 可沒辦法,這是個必須的事實,只能含淚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