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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地疏紅

第二十三章 身陷絕境

邊地疏紅 太渭 2555 2019-02-27 10:08:20

  民樂縣是西域南部的一塊寶地,塔克拉瑪干沙漠邊沿的一片綠洲??h城雖小,倒也安寧,依山傍水,民風淳樸。

  小城所依的山,叫獅子山,是天山的一條支脈。山體呈褐色,冷艷雄渾。山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只有稀稀拉拉幾根毛草。

  小城所戀的水,就是曲曲折折的克孜勒河,它宛如一縷秀發(fā),盤旋在縣城周邊。

  每當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站在縣城南端的團結(jié)廣場向北望去,獅子山就像一頭金毛獅王,威威風凜凜地臥在那里,守護著小小的民樂縣城。

  那天午后,羅建嶺跟未婚妻吳紅艷吵了一架,他心煩意亂。

  離開臨時家屬院后,他沒有回連隊,而是編了個謊,騙過哨兵,從C團后門出去,往獅子山方向走了。

  他沒想走多遠,只想清靜清靜。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吳紅艷的突然出現(xiàn),打亂了他的生活規(guī)律和情感節(jié)奏。

  原本他與吳紅艷之間的感情是穩(wěn)定可靠的,又有婚約加上了保險,可是偏偏有好事者從中拆臺。

  S營副營長想幫他的小姨子找個軍官男友,就看中了羅建嶺。幾番有意無意的撮合,讓羅排長平靜的心湖卷起了波瀾。

  羅建嶺對吳紅艷的感情開始動搖,他寫信試探吳紅艷,結(jié)果卻把吳紅艷招引到了部隊,矛盾就此升級。

  這個時候,羅建嶺其實有些后悔。他想放棄新認識的女友,與吳紅艷重歸于好,但吳紅艷得理不饒人,逼迫羅建嶺立即結(jié)婚,還以向領(lǐng)導(dǎo)告狀相威脅。

  羅建嶺不想因為婚姻的事情影響了工作,他的理想是在軍營建功立業(yè)。

  吳紅艷這一鬧騰,羅建嶺的心理天平又失衡了,情緒出現(xiàn)了反彈。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樣才能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他只求快點平息這場鬧劇。

  獅子山綿延數(shù)十公里,溝壑縱橫。名氣最大的是一條橫貫?zāi)媳钡纳顪?,人稱夏坎古道。穿越這條險峻的山谷,可直達西域北部。

  此外,還有一些有名無名的山溝,或?qū)捇蛘?,或深或淺。

  有一條溝叫迷魂溝。當?shù)厝硕贾溃菞l溝不能進,進去就出不來。

  有人說,鳩摩羅什大法師曾那里修煉過。也有人說,唐三藏師徒四人曾經(jīng)被困溝里的盤絲洞。

  總之,人們提起迷魂溝,全都避而遠之。

  羅建嶺也不知道為什么,走著走著,就到了迷魂溝的附近。

  如果真能像鳩摩羅什大師那樣,萬般皆空,生活一定會減少很多煩惱;或者如三藏法師那般,一心向佛,人生也就不必如此茍且。

  在迷魂溝口的一塊巨石邊,羅建嶺坐了下來。他隨手掏出一包紅豆牌香煙,點燃一根,抽了起來。

  吳紅艷的形象又出現(xiàn)在腦海里。有時勤快麻利,有時蠻不講理。

  這時,巨石的另一側(cè)傳來隱隱的哭聲。

  羅建嶺警惕地扔掉煙頭,循著哭聲去尋找。發(fā)現(xiàn)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擺弄著手里的鞭子,望著迷魂溝流眼淚。

  小男孩身穿長長的羊皮大衣,腳蹬一雙露出腳趾的運動鞋。

  “小巴郞,怎么了?”

  羅建嶺在西域待了多年,說會一些簡單的當?shù)卣Z。

  小男孩說,他的羊群在溝邊吃草,有一只羊走丟了,可能鉆進了迷魂溝。他想進去找,卻不敢。

  羅建嶺勸這孩子,還是回家去吧,羊就不要了。小男孩不肯,怕丟了羊,回家挨打。

  羅建嶺答應(yīng)幫他去市場上買一只羊。小男孩卻說,他家的羊身上都有記號。

  小男孩央求羅建嶺帶他進溝去找羊。羅建嶺起先不肯,后來看小男孩可憐的樣子,他決定孤身探一探迷魂溝。

  羅建嶺當士兵時軍事素質(zhì)過硬,后來保送上軍校,又接受了系統(tǒng)的軍事教育,他對迷魂溝那套傳說,向來不信。

  小男孩執(zhí)意要跟隨羅建嶺一起進溝。他猶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迷魂溝是億萬年風雨剝蝕、山洪沖刷的結(jié)果,溝內(nèi)怪石崢嶸、奇峰林立,寬的地方有幾十米,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過。

  溝底有一條小河,河床是細軟的泥沙,河邊的巖縫中不時有清澈的泉水滲出。

  羅建嶺拉著小男孩的手在溝里搜尋。剛開始的時候,還能隱隱看到羊的腳印,后來,腳印消逝了。

  溝底的河流時而水大,時而水小,人走過的腳印很快會被河水沖掉。

  兩人在溝里轉(zhuǎn)了半天,羊沒有找到,卻迷了路。迷魂溝里的岔路太多,他們找不到返回的出口了。

  眼看著天色暗下來,小男孩著急了,羅建嶺的心里也開始發(fā)毛。

  羅建嶺帶著小男孩,像無頭的蒼蠅在溝里亂竄瞎撞,直到夜幕快要降臨,他們?nèi)栽跍侠锎蜣D(zhuǎn)轉(zhuǎn)。

  根據(jù)經(jīng)驗,只要順著水流的方向走,肯定可以走出山溝,因為水往低處流。

  然而,這一條經(jīng)驗在迷魂溝里行不通。河水流著流著,就滲入地下,完全消失了。

  在河水消失的地方,地底下冒出一串霧狀球體,沿崖壁滾動上升,最后消失在峰體之中。

  羅建嶺吃了一驚,這是什么鬼天象?

  在一處怪石突兀、陰暗狹窄的地方,羅建嶺看到,河床上升起一團如煙似霧的白氣,沿山體繚繞移動,蜿蜒騰空,像是白骨精飛身上天。

  小男孩緊緊抓住羅建嶺的手,不敢出聲。

  傍晚時分,他們?nèi)匀簧硖幥捅谀μ?、陰森幽暗的溝底。羅建嶺聽到了古怪驚魄的空谷巨響,那氣勢如同雄獅狂吼、地震山撼。

  難怪這山叫獅子山,山崩地裂般的獅子吼,聽著甚是恐怖。

  迷魂溝果然名不虛傳。盡管羅建嶺經(jīng)歷過野外生存訓練,但在如此詭異地方,多數(shù)技能無法施展。

  好在天黑之前,羅建嶺找到了一處崖臂上的洞穴。他帶著小男孩爬了上去。這兒可以暫時作為棲身之處。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個洞穴竟然是一個佛窟,洞內(nèi)有壁畫,有風干了的供品,還有些雜草。

  當晚,羅建嶺就和小男孩睡在洞穴里。

  夜晚的迷魂溝更加陰森恐怖,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音。有時像商旅在溝底走動,有時像是有人敲門。小男孩嚇得想哭又不敢哭。

  羅建嶺當然明白,那都是風的聲音。

  次日,他們繼續(xù)尋找出口。然而,沒有結(jié)果。

  為了生存,他們開始吃佛窟里那些供品。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杏干、葡萄干,還有巴旦木。

  干凈不干凈,管不了了,活著才重要。

  供品吃完之后,羅建嶺又想方設(shè)法抓來蜥蜴烤著吃。

  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報信、求救。

  他們在溝底點燃雜草,讓青煙往上冒,希望有人看見,能進溝來施救。

  可是直到他們將僅有的那點雜草燒完,也沒有等到救援的人員。

  食物越來越少,羅建嶺開始絕食。他把能吃的東西,全都留給小男孩。

  四天過去了,兩人都餓得奄奄一息。

  小男孩手里捏著唯一的一粒小杏干,坐在佛窟里打盹。羅建嶺躺在洞內(nèi),半夢半醒,他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羅建嶺想起未婚妻吳紅艷。他發(fā)誓,如果能出去,一定好好與她生活。

  生命,還會再給他機會嗎?

  羅建嶺又想起上軍校時,老師在課堂上朗讀過的一篇散文,《落基山的雪》。

  卡羅和未婚妻貝蒂去落基山旅行,被暴風雪困在山洞中。

  在食物耗盡、命懸一線之際,卡羅趁貝蒂睡著的時候,砍下自己的胳膊,用火烤熟。

  他騙她說,那是野兔肉。

  貝蒂得救了??_因失血過多,體力消耗太大,倒在落基山的雪中,再也沒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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