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輕籠,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或高或低的樹頂上飛掠而過。
終于,他們停在了一處小村莊。村莊前本應有一條蜿蜒的河流,可惜已經被填滿了泥沙。進村的道路也是不明原因的擋著好多碎石塊——就像是有人故意要阻斷出入一般。
兩道身影行的極快,那些碎石塊幾乎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接著往里走,就見到好幾戶屋子都被砸爛了墻頭。這場景合著遠處野狗的幾聲叫喚,很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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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痹谝婚g用泥巴和石塊所筑的小屋前,兩道身影停了腳步。
屋內燭火如豆,透過紙窗投下一圈昏黃光亮。門檐前被除過雜草很是干凈,兩扇窄木門顯得有些破舊。
稍矮一頭的少年看了看紙窗上透出的人影,黯了黯眼神。他隨即走到放置雜屋的角落,對著地上吹了口氣,將上頭一層細細的砂礫吹散了干凈。地上立刻露出了一個鐵質拉環(huán),少年用力一拉,竟拉開了一扇木板。這才看清木板之下,還藏著一個挺深的地窖。
那少年翻掌施起妖力,從腹中開始催吐,氣息不斷起伏,竟被他吐出了一個透明球狀的東西。球剛一落地,一下子膨脹變大——‘啵’的一聲,破碎成好多塊。
碎片下儼然躺著一名男子,原本還算清雋的臉上慘白一片。他惶惶的掙扎要起身,卻直接被少年一記踢翻,滾地一圈。
“你們、究竟想干什么……”原來,正是被擄走的蔡游之,此刻驚恐的連嗓音都變了有氣無力。
少年,就是那條鯉魚精。他冷哼一聲,面色稍顯猙獰。
“你不需要知道,滾下去吧!”說著,腳下又是一踢,這下直接將蔡游之踢進了那個地窖。
“救——”蔡游之的呼聲隨著木板合上而消了音。
郎月星輝,四下里只有風繞樹枝的簌簌聲響。
少年一個轉身,單膝跪在了另一道身影面前。
月下,硯卿君面容清冷出塵,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望向鯉魚精,瞬間似乎含了些別的意味,探不見底。
“小妖多謝妖君大人,若不是您及時出手,恐怕小妖已經被那只肥貓一口吞下了?!滨庺~精臉上果真溢出幾分感激之情。
“那只貓本是噬妖獸,你就不應該招惹它?!背幥渚龑⒛抗馍陨砸葡蛭輧?。只見紙窗上那道人影走的有些蹣跚,也不知在里頭干什么。
“這人你打算一直藏著么?”硯卿君突然將話頭轉到了蔡游之身上。
鯉魚精垂下頭,低低的抽泣了起來:“我做妖一向瀟灑,不知做人原來那么憋屈?!?p> 話說一半,鯉魚精抬眼已是充血,忿忿道:“這些年官府變著名目苛捐雜稅,這回竟然還要征了村子的土地來給皇帝修祭壇……皇帝倒想多活幾年,就非得逼著百姓沒有家園嗎?”
原來那蔡游之身為同知,半個月就前帶著兵差和工人闖進村子來,先是填河封路,又派人趕走百姓……柏莊如今才會成這幅鬼樣子。
“常奶奶因為有小妖護著,才勉強繼續(xù)住著。她是寧可死在這里,也要等到她的孫子有一日能找回家來……若不是這次妖君大人尋到我,恐怕這事也不會有轉機。”
硯卿君一路尋著自己手底下的妖,之前是狐四娘,這回就是鯉魚精。
他半闔著狹長眸子:“聽狐四說,你們受了蛇五蠱惑才下了山。你可知蛇五在哪?”
鯉魚精驚訝的張大了嘴:“以妖君大人的法力,還能找不到蛇五?”
收到來自硯卿君寒冷如刀的眼神,鯉魚精自知說錯了話——今日這膽子也真是肥了,怎么好質疑起妖君的能力了。
硯卿君不是找不到蛇五,因為身后總跟著那小道姑和侯爺一行人,他就放緩了行動。他隱隱覺著那侯爺來路可疑,一直想試探來著。
鯉魚精咽了咽口水,掩去臉上不自然的神態(tài)道:“妖君大人,小妖從無量山下來后,與其他妖也沒怎么聯(lián)絡過,至于蛇五——我是聽說他找了個山洞蛻皮去了?!?p> 硯卿君隨手從袖間拋出本冊子:“這文書是本君假扮蔡游之的時候,從知府那拿來的?!?p> 鯉魚精接住后打開仔細一看:“沒錯,這是朝廷下令地方建祭臺的細要文書。真是奇怪——”他看了一會才抬頭對上硯卿君,“皇帝怕死也是正常,但宮中不就有位大真人精通道術,叫他煉制些長生丹藥總比折騰百姓強吧?”
硯卿君袖子微攏,聲緩而沉:“本君好奇的是,這文書上頭竟然蓋著鎮(zhèn)國候的印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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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得知連夜搜尋的兵差回了府衙,借住楊知府家中的周玄清一行,也匆匆的趕了過去。
“稟大人,下官去了蔡同知家中,那嫂夫人一聽蔡同知被擄走了,似乎也不焦急……下官覺得蹊蹺,已經派人在蔡家外頭盯著了?!?p> 這夫人還算想得開。周玄清一邊聽著一邊出口提醒:“雖然昨夜蔡夫人跑去了怡紅院,但依小道看,不會是她因愛生恨而為。”
統(tǒng)領見楊知府和侯爺都未開口,這小道姑反而插嘴了,于是橫眉冷笑道:“小小女冠,畫符你或許厲害,不過查案還是我們官府在行。”
周玄清也不惱,笑了笑道:“那可不!小道沒有搶飯碗的意思。不過,昨夜在那間房內,確實沒有留下人為的痕跡?!?p> 楊知府出聲干咳兩聲,示意兩人都不要吵了。他側眼覷看劉晏殊,發(fā)現(xiàn)人有些心不在焉。
“侯爺?”
劉晏殊回了回神,擺了擺手道:“繼續(xù)啊,沒查出別的了?”
周玄清也將目光投向他——這人方才發(fā)什么呆呢。
統(tǒng)領見狀,邀功似得挺了挺胸膛,得意道:“回侯爺?shù)脑?,線索還是有的。自從奉令建造祭臺開始,咱們撫州郡可是特意選了一塊寶地。說起來,這事還是蔡同知一手包辦的?!?p> “那柏莊本就屬臨安府最偏的地方,住的百姓少、按田糧交的稅錢更少……官府可是好意,讓他們另遷到別處安生,哪知這些刁民扛著鋤頭擋路鬧事……最后蔡同知帶了兵差,好不容易壓制下了這些不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