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鐵匠說著話就走了過來,道:“蘇將軍昨日給的錢太多了,在下受之有愧,便連夜多縫了幾個劍鞘送來。劍鞘也是易損耗的物品,多多益善。”
蘇建接過劍鞘,見還是魚形劍鞘,做得很是精致,甚至比昨日的還要精致一些,便照單全收,道:“多謝黃鐵匠了?!?p> 順手分了兩個劍鞘給了馬羅二人。
黃鐵匠拱手正欲走,余光掃到了班娘,只見班娘冷若冰霜地盯著他,便朝班娘打了聲招呼:“班娘向來可好?”
“哼!拜你所賜,很好!”
眾人一聽,察覺到氣氛不對。馬大舌和羅杰夫正欲護(hù)住班娘和那黃鐵匠理論,蘇建作為主人也準(zhǔn)備出身和事,避免雙方起沖突。
班娘轉(zhuǎn)回身,取了行李扭頭就走。
東方朔忙使了個眼色,馬羅二人這才取了行李,匆匆向蘇建和東方朔告別,轉(zhuǎn)身去追了班娘。
黃鐵匠討了個沒趣,和蘇建道了別也走了。蘇建見東方朔不愿說,也就不多問,幾人去衛(wèi)青大帳報道后,便朝著長安去了。
卻說那班娘負(fù)氣走了,馬羅二人想起在張神仙家的時候,班娘和班次的對話,心里也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想來這個黃鐵匠便是班次的殺父仇人了。今日幸虧班次沒來,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班娘一路朝著市場走去,馬羅二人跟在后面。班娘面無表情,只是恨恨地趕路,馬羅二人也不敢說話,只敢默默地跟著。怕那班娘出事,也不敢離得遠(yuǎn)了。
快到市場,班娘對著馬羅二人道:“昨日買物品,少買了麻布。我看你們倆一身衣裳也快不行了,回去跟你們做一身新的。”只是還是面無表情。
馬羅二人聽了咋舌不已,女人心還真是猜不透。班娘那冷若冰霜的面龐明明寫著生人勿進(jìn),但是又對他們二人如此關(guān)心。遇見仇人,明明出離地憤怒,卻又心思縝密,買的東西也恰到好處。他們倆一時琢磨不透,也不敢湊上去套近乎。班娘說買什么,他們便買了。不一會,行李又多了一些。
買好了東西,看到狼狽地駝著行李的馬羅二人,班娘也終于是露出了一絲微笑,道:“走吧?!?p> 馬羅二人如蒙大赦,拔腿就朝著馬廄走去。
幾人到了馬廄,付了草料錢,把行李放到車上,趕了馬車回家。
如今正是五六月天。北疆地帶本就比中原要冷,在更南的地方,已經(jīng)漸漸炎熱的時候,北地正是草長鶯飛之際,惠風(fēng)和暢。
溫暖的日光灑在身上,清風(fēng)帶著濕氣,涼涼地吹過,說不出的舒暢。
路邊有農(nóng)人、工匠和商人趕路的,也有軍士傳信的。
有那公子帶著小廝出來踏青的,也有青年男女結(jié)伴出游的。
若在后世,正是郊游野炊吃燒烤的好時節(jié)?。?p> “春天在哪里呀
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青翠的山林里
這里有紅花呀
這里有綠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哩”
躺在車上享受著愜意的時光,馬羅二人自顧自地哼唱這小調(diào)。
哼到后面,班娘也學(xué)會了,跟著哼了起來。哼著哼著,噗嗤一下笑了,道:“還怪好聽的。”
馬大舌見班娘情緒好轉(zhuǎn)了,便過來和班娘搭話。
“班娘姐,我看你有不少本事呀,會裁縫,懂兵法,又會算賬,會種田,都是在哪學(xué)的呀?”幾日以來,班娘處處體現(xiàn)著不像貧苦出身的樣子,馬大舌早就覺得她來歷不凡,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問。如今路途還遠(yuǎn),走著也無聊,就和班娘聊了起來。
班娘微微嘆了口氣一聲,道:“我們本不是定襄人,我夫君家族在當(dāng)?shù)匾埠苡袆萘?。只是他和家里不合,便攜我們母子來定襄闖蕩。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順利。我父親是鐵匠出身,我們夫婦自幼相識相好,他便跟著我們學(xué)了不少打鐵本事,他也常帶著我去他們家讀些詩書,學(xué)些本事。憑著家里分的錢財,就在定襄城里開了間鐵匠鋪。
我們手藝不錯,做生意也中規(guī)中矩,漸漸地,生意也紅火了起來。”
說到這里,班娘抬起頭看向了遠(yuǎn)方,微微發(fā)了一陣愣,回過神來接著道:“后來,不知為何黃鐵匠來我們的鋪子,讓我們離開定襄。黃鐵匠是定襄大族,他們世代為鐵匠,根深枝茂,很有勢力。我一家三口本就是逃到此地,再走又能去何處?更何況我夫君也是執(zhí)拗性子,就是不從。我夫婦二人平日為人不錯,也有鄰里幫襯,黃家暫時也拿我們沒辦法。
誰知,他們是死了心地要霸占定襄鐵市,隔三差五地來騷擾。我夫君忍無可忍,和他們大鬧了一場,雙方各有損傷,暫時相安無事。再后來,他們的頭頭,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黃鐵匠只身來我家,要約我夫君去詳談,想要徹底解決此事,我夫君也覺得一勞永逸地談好了最好,便跟了他去?!?p> 說著,班娘眼淚流了下來,聲音也略帶了些哽咽。稍緩了緩情緒,班娘道:“誰知這一去,竟是永別。我們等到晚上,還沒見我夫君回來,便去黃家鐵匠鋪問。那黃家鐵匠已經(jīng)回到了家中,假裝自己不知情,只跟我們說了他們約會的地點。我?guī)е蝺黑s到,只見我夫君已經(jīng)倒在地上,沒了氣息,胸口插著他們黃家的短刀。
次兒當(dāng)下就要找他們報仇,被我死命拖著才罷休。后來我們葬了夫君,生活也沒了著落。仗著以前積下的人脈,我便去市場里尋些活計。雖然收入不多,也勉強夠生活。
再后來,在市場里認(rèn)識了東方朔。他時常來買東西,又東逛西逛找不對地方,我便幫他采買東西,賺個路費。有時他忙別的事,就來交代我?guī)拙?,讓我直接送到張神仙處。我常常將次兒帶在身邊,和他們也漸漸熟絡(luò)了起來。
有一次,東方朔說次兒有內(nèi)傷,需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我讓他幫著治,他又說治不好?!?p> 班娘說著,又是一聲苦笑,道:“前幾日,他失約未來,又趕上我家次兒生病,我便訛著他讓他治病。那日的丑態(tài),讓二位兄弟見笑了!”
馬大舌感慨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馬羅二人也各自想起了自己后世的父母,不禁又是一陣唏噓惆悵。
看到馬羅二人一陣神傷,班娘道:“為人父母確實不易??!不是你們二人家住何方,父母可安好?”
父母?
后世的父母不知如何了。
這世的父母呢?也不知在哪里?。?p> “我二人久出未歸,也不知父母如何了!”說著話,馬大舌和羅杰夫也紅了眼眶。說的是今世的父母,想的卻是后世的父母。
忽然,身后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幾人回頭一看,一隊騎兵疾馳而來,馬大舌急忙調(diào)轉(zhuǎn)馬車朝路邊躲去,誰知那馬也受了驚嚇,呆著不動,眼看就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