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無視冬晴殷勤搬來的凳子,只如木雕一般立在蕭月璃床前,神情嚴(yán)肅:“太后說,貴嬪娘娘與皇后娘娘姐妹情深,固然令人感動,如今皇后娘娘薨逝,可貴嬪娘娘卻只顧自己傷心,而忘記皇后娘娘臨終重托,若皇后娘娘在天有靈,會如何看待貴嬪娘娘呢?”
蕭月璃眼前浮現(xiàn)出許依蘭絕望托孤的情景,心中大駭,懊惱不已。
馮嬤嬤見她有了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貴嬪娘娘若因無用的傷心與淚珠,而讓歹人有機(jī)會傷害太子殿下與兩位公主,您又有何顏面向皇后娘娘交代呢?”
馮嬤嬤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蕭月璃心上,蕭月璃猛然坐直,渾身冰冷。
馮嬤嬤微微勾唇:“貴嬪娘娘,太后說,太子殿下與兩位公主暫時就留在建章宮照顧,等何時貴嬪娘娘真正學(xué)會如何當(dāng)好一個娘時,太后自然會將三個孩子奉上,在這之前,請貴嬪娘娘莫要辜負(fù)皇后娘娘重托,務(wù)必替皇后娘娘管好后宮,侍奉好皇上,就是你對皇后娘娘最好的交代?!?p> 蕭月璃震驚的看向馮嬤嬤,聲音顫抖:“太后的意思是……讓臣妾爬向后位?”
馮嬤嬤仍舊是那張萬年冰塊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太后讓奴才告知貴嬪娘娘,您既然入了宮,也侍了寢,那便是名副其實(shí)的帝妃,永遠(yuǎn)也出不了這座皇宮,入宮本就不是什么快活事,您何不試著接受皇上,讓自己過的快活些?以皇上對您的重視,若您肯敞開心扉,定能榮寵一生,奴才話已帶到,先行告退?!?p> 馮嬤嬤三言兩語就讓蕭月璃振作起來,可目的達(dá)成后,她也未曾多留,轉(zhuǎn)身便離開了長春宮,連熱茶都未飲下一口。
秋落在門口候著,與出來的馮嬤嬤見了禮,馮嬤嬤向她點(diǎn)頭示意,秋落心上懸的大石才猛然落地,捧著熱乎乎的雞絲羹走進(jìn)殿內(nèi)。
蕭月璃呆呆的坐在床邊,目光空洞,心底翻涌出無數(shù)念頭與想法,卻沒有一個想法是要與韓君墨攜手白頭,她終是做不到……
不過,太后有句話說得對,她若繼續(xù)傷心頹廢下去,又如何替姐姐守護(hù)好后宮?守護(hù)好孩子們?若是此時,沈麗妃與沈昭容趁虛而入,那她又有什么臉去見姐姐的靈位!
秋落腳步輕緩,聲音溫柔,生怕驚了蕭月璃:“主子,您幾天未曾進(jìn)食了,喝碗雞絲羹暖暖胃吧?!?p> 蕭月璃緩緩抬眸,無力的手艱難的接過碗,一口一口的喝下雞絲羹,盡管食之無味,但她還是強(qiáng)迫自己喝下一整碗,好快點(diǎn)振作起來。
掌燈時分,已有半月未踏進(jìn)長春宮的帝王駕臨,長春宮上下欣喜萬分。
蕭月璃正在用晚膳,而韓君墨也是專程來陪她用晚膳,他得到消息,蕭月璃已慢慢振作,才特地趕來。
蕭月璃淡定的用著膳食,余光看到韓君墨,筷子一抖,肉片便掉落在桌上。
韓君墨憔悴了,下巴上也微微冒出了些許胡渣,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若非那金色龍袍在身,蕭月璃都險些認(rèn)不出他。
韓君墨欣慰的看著她,不斷給她夾菜:“你瘦了,該多補(bǔ)補(bǔ)?!?p> 蕭月璃定睛看著他,眼眶濕潤:“臣妾今日聽了太后派馮嬤嬤傳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今后……臣妾便只有皇上一個親人了,臣妾斗膽問一句,皇上會與姐姐一般,先臣妾而去嗎?”
韓君墨握住她冰冷的手,清楚感覺到蕭月璃內(nèi)心的恐懼,深宮可怖,她能依靠的,唯有他。
“朕不能保證,畢竟朕長了你七歲,但朕可以保證,只要朕在一日,就絕不會棄你而去。”
蕭月璃滑下兩行清淚,卻飛快擦去,強(qiáng)行扯出一絲苦笑,故作堅強(qiáng)道:“好,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就無所畏懼了?!?p> 韓君墨動容的看著她,不禁紅了眼眶,故作爽朗道:“朕已經(jīng)許你承諾,那你能否許朕呢?”
蕭月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喉間一陣火辣,直燙到她心里,讓她暫時忘卻傷痛,有勇氣做違心之言:“只要臣妾在一日,也絕不會棄皇上而去?!?p> 二人相視而笑,卻不約而同的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那抹悲痛,也都很默契的自動忽視。
蕭月璃還是做不到心甘情愿的侍寢,韓君墨再一次失敗后,無奈的倒在了她身側(cè),自嘲苦笑:“朕這一生,從未如此頹廢過。”
蕭月璃理了理凌亂的衣衫,伸手為韓君墨蓋嚴(yán)錦被,輕聲道:“臣妾需要時間,來接受現(xiàn)實(shí)?!?p> 韓君墨緊緊摟住她的肩,不再給她增添壓力,轉(zhuǎn)移了話題:“離選秀沒有多少時日了,皇后剛走,朕吩咐一切從簡,你要去看看嗎?”
“臣妾沒那個心思,有緣的,自會在宮里相見,無緣的,見了也白見……”
韓君墨不再深究此事,反倒話鋒一轉(zhuǎn),落在了蕭月璃幾乎要忘卻的事上:“朕聽聞安王除夕那夜,喝醉了酒,不慎落水,染了風(fēng)寒,挺著病體還在操辦皇后喪儀,朕對他的心意很是感動,你幫朕想想,該賞他些什么?”
蕭月璃心底冷笑,她總算等到韓君墨的這番話了。
蕭月璃當(dāng)日之所以會將與韓君年在除夕夜碰面一事告知秋落,就是為了讓秋落告訴韓君墨,蕭月璃一直在等韓君墨的態(tài)度,只是許依蘭忽然薨逝,已讓她無暇其他。
但,帝王終究是帝王,只會隱忍,不會忘記!
蕭月璃在等韓君墨的試探,同樣的,也是在試探帝王之心,然而韓君墨一開口,她便對帝王再沒了期盼之心。
太后的要求,許依蘭的深情,她怕是都要辜負(fù)了!
“金銀珠寶略顯庸俗,稀世珍奇又太過貴重,皇上不如投其所好,臣妾聽聞,安王殿下生性愛玩,若皇上賜些稀奇的玩物給安王殿下,想來他定會欣喜若狂。”
韓君墨默不作聲,眉間微皺,靜靜等著蕭月璃的下文,他要聽的并非這些。
“皇上,臣妾記得,姐姐留下的遺物中,有件玉石九連環(huán)很是貴重,臣妾想借皇上的手給安王殿下賠個不是,畢竟他的風(fēng)寒……還是臣妾所害,希望他不要追究才好?!?p> 韓君墨長舒一口氣,摟緊懷中佳人,笑著應(yīng)允,卻未留意到懷中佳人的雙眸,劃過一絲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