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天二年,除夕之夜,宮中上下張燈結(jié)彩,無不奢靡喜慶。
韓君墨在太和宮舉辦除夕夜宴,將朝中二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均邀至宴會,其中便包括了沈氏姐妹的父親沈章、陳錦繡之父陳衛(wèi)、與蕭月璃那多年未見的舅舅白卓等要臣攜家眷赴宴。
席間觥籌交錯,言語間刀光劍影,在座眾人均非真心,韓君墨應(yīng)付著已成精的老狐貍們,卻始終避重就輕,不愿順著他們。
蕭月璃知道此刻宮中眾人都會在太和宮湊熱鬧,御花園比往常都要安靜,索性披了件斗篷在御河邊散心。
蕭月璃心中擔(dān)憂許依蘭的病情,她也曾疑惑,為何韓君墨將冬晴派到她長春宮,但每每提及此事,韓君墨不是避而不答,就是轉(zhuǎn)移話題。
蕭月璃多次在鳳儀宮前徘徊,卻都進(jìn)不去,也曾想過冠冕堂皇的理由求韓君墨放行,結(jié)果也是可想而知。
蕭月璃仰頭望月,暗暗嘆氣,這都除夕了,不知姐姐的身子怎么樣了?
“哎喲王爺,您可慢著點!”
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內(nèi)侍慌張的聲音,蕭月璃心下一驚,卻聞到了越來越近的一股酒氣,猜測著此時此刻會出現(xiàn)在御河邊上的人。
“滾開!本王沒醉!”
蕭月璃透過月光看清了來人,身著杏黃云錦蟒袍,腰戴麒麟玉佩、瑪瑙玉穗,眉眼間還有三分與韓君墨相似,正搖搖晃晃的往蕭月璃方向走來。
身后侍奉的小內(nèi)侍快急出了眼淚,卻絲毫無法阻攔自家主子的腳步,只好小心翼翼的注意著,生怕這位祖宗一個不留神再摔在雪地里著了涼。
蕭月璃眼見那人越來越近,對那人的身份也猜到了七八分,無意間對上那人明亮雙眸,屈膝見禮后,便視若無睹的繼續(xù)賞著水中圓月。
那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笑道:“你是何人?看這身裝扮像是宮中嬪妃,可嬪妃此刻不應(yīng)該在太和宮夜宴嗎?我懂了,你也是喝多了,想出來透透氣,與本王一樣!哈哈哈!”
“哎喲主子!”小內(nèi)侍魂都快嚇飛了,那人本就搖搖晃晃,方才大笑時,更是險些墜入御河,嚇得小內(nèi)侍冷汗直流,連忙攙扶,卻毫不意外的被那人甩開。
那人像個孩童般,好奇的湊近蕭月璃,仿佛要將她看出個洞:“你是啞巴嗎?為何不與本王說話?哦~我知道了,你一定不受寵,所以在自個兒在這兒暗自神傷對吧?呃……”
說話間,還對著蕭月璃打了個酒嗝,把小內(nèi)侍嚇得幾近暈厥。
蕭月璃心下覺得好笑,大發(fā)慈悲的放了那小內(nèi)侍一馬:“你家主子醉了,去御膳房取碗解酒湯來?!?p> 小內(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行禮:“敢問貴人是……”
“本宮是長春宮貴嬪蕭氏,你家王爺有本宮守著,安心去吧?!?p> 小內(nèi)侍如蒙大赦,他在宮中當(dāng)差,自然知曉長春宮貴嬪娘娘奉旨代掌后宮,當(dāng)下只求解脫,一溜煙的工夫便跑沒了影。
那人一臉不滿:“你把本王伺候的人趕跑了,那我怎么回雨花殿休息???”
蕭月璃笑而不語。
那人見蕭月璃靜默,撅了撅嘴,竟如孩童般抱怨道:“你明明不是啞巴,為何不與我說話?莫非你嫌棄本王!”
蕭月璃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本宮不是啞巴,王爺也并非醉鬼,不是嗎?”
那人一愣,腳步更加飄忽:“本王當(dāng)然沒醉!”
蕭月璃越發(fā)覺得好笑:“同是圖個清靜,本宮裝病這一招,遠(yuǎn)不如王爺裝醉高明。”
那人猛然站定,贊賞之情暈上眼眸,微微勾唇:“本王聽聞皇兄新得一月貴嬪,姿容雖不算傾國傾城,也并非獻(xiàn)媚爭寵之人,可心思卻極其聰穎,一雙慧眼仿佛能透視人心,深得皇兄信賴,今日一見,貴嬪娘娘果真名不虛傳?!?p> 蕭月璃并不意外那人的贊賞之詞,也不意外那人會知道她,畢竟韓君墨的動靜實在太大,把她推至風(fēng)口浪尖,成了眾矢之的,自然聲名遠(yuǎn)揚。
那人見她仍一副淡然模樣,不禁疑惑:“你就不好奇本王是誰?”
蕭月璃裹了裹斗篷,握緊了手爐,淡淡道:“后妃不得與外男接觸?!?p> 那人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氣憋了回去,硬是想不出話語來反駁,賭氣道:“本王是安王韓君年,皇上最疼愛的異母弟弟,本王的母妃是先帝的貴妃,皇兄對本王可是極其寵愛的?!?p> 安王……韓君年……
蕭月璃只當(dāng)一陣風(fēng)吹過耳畔,不予理會。
韓君年這下徹底繃不住了,再次湊近蕭月璃,好氣又好笑的盯著她:“你是冰塊托生的嗎?本王說了這么多,你就不提點什么要求嗎?”
蕭月璃挑眉:“比如?”
“比……”韓君年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瞪大了眼珠為蕭月璃出建議:“比如你可以求本王在皇兄面前為你美言幾句,讓你圣眷更濃,再比如你可以去討好本王的母妃,她在后宮很有分量的,還有……你可以提出與本王結(jié)盟,讓本王為你保駕護(hù)航……”
“哦。”
韓君年一口老血堵在喉間,氣的跳腳:“哦!哦就完了?喂,你到底是不是皇兄的女人?。吭趺幢饶顷愓褍x還難交談!本王說了這么多,你就一點不心動?”
蕭月璃像看傻子一般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的道:“不需要。”
“你!”
韓君年要不是看在蕭月璃是女人的份上,早就一腳踹過去了,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哪怕是韓君墨也舍不得給他碰軟釘子,如今竟被一個女子懟的他內(nèi)傷連連,韓君年都要懷疑人生了!
小內(nèi)侍端著醒酒湯匆匆趕回,卻見韓君年雙頰通紅,手指著蕭月璃直發(fā)抖,哪有半分醉意,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探問:“王爺,您……醒了?嗷!”
“滾!”
小內(nèi)侍的好心換來的是他主子一聲怒吼,外加飛起一腳,疼的他五臟六腑仿佛都擰成了結(jié)。
韓君年踹翻了礙眼的小內(nèi)侍,怒氣沖沖的奔蕭月璃而去。
蕭月璃察覺到身后那人越來越近,淡定一躲身,韓君年便撲通一下,直直墜入了御河,渾身濕透。
小內(nèi)侍已看傻,連滾帶爬的到御河邊,欲哭無淚:“王爺,您還好吧?”
韓君年從水中冒頭,厭惡的吐了兩口河水,氣的說不出話。
蕭月璃則淡定的轉(zhuǎn)身離去,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只留下雪地中一行漸行漸遠(yuǎn)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