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游船的裝飾風(fēng)格和那輛馬車如出一轍,華麗是真華麗,雅致也是真雅致,處處透著皇家威儀,就是銅鈴都是一模一樣!“雖然只是個王爺,排場倒是不小。”顧雪寧嘀咕著跟在夏知衡身后進(jìn)了船艙!
船艙里上座竟坐著兩個人,顧雪寧認(rèn)出了側(cè)首坐著的是安王殿下,還是下午的那身打扮,看來公務(wù)繁忙,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首位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衣著雖不及安王華麗,但也甚是考究,!頭上一頂紫金冠,一身黑色長袍,繡著金色的云紋,縛著鑲金邊的腰帶,掛著上乘的羊脂玉佩,袖口用綁帶縛住,寬肩窄腰,支出來的一雙長腿,肌肉緊實,勻稱修長,一看就是習(xí)武之人!顧雪寧只敢草草打量了一下衣著,至于臉還沒來得及細(xì)看。前頭夏知衡已跪倒在地行禮,顧雪寧也亦步亦趨,不敢落后,只聽夏知衡清朗的聲音道:“草民夏知衡拜見靜王殿下,安王殿下!”顧雪寧一聽,首位坐著的竟是靜王!看來這趟京城不白來,兩位王爺?shù)故钦J(rèn)全了,顧雪寧就照著夏知衡的話參拜了兩位殿下!
“免禮,賜座!”聲音低沉有力,是靜王。
顧夏二人剛要坐下,就聽見安王招呼道:“顧鏢頭,你有風(fēng)寒,實在不宜再受涼,坐過來一點(diǎn),本王面前焚了暖爐!”顧雪寧心里哀嘆,這安王要不要想的這么周全。
“草民的風(fēng)寒不礙事,已經(jīng)好多了!勞安王殿下費(fèi)心!”顧雪寧兩手一揖,趕緊推辭!好巧不巧的微風(fēng)又來吹了兩下,白檀香也豪不客氣的直鉆顧雪寧的鼻子,于是顧雪寧在打了兩個噴嚏之后,在安王的一再示意下,乖乖的挪到了安王身邊!夏知衡嘴角抽了抽,更覺得對不住顧雪寧了!
“剛才童兒來報,說見你們二人在湖邊散步,就請你們上船來坐坐!”安王懷里抱了個暖手爐,一副過冬的樣子。顧雪寧一直用帕子掩著口鼻,憋的難受。
“多謝王爺抬愛!”夏知衡恭敬的答道。
“靜王兄雖常年在外,但對夏公子也是早有耳聞,不過剛回京休養(yǎng),就能與夏公子偶遇,也是緣分!”安王殿下不疾不徐的道。
“夏公子的《邊陲休養(yǎng)生息淺論》本王已經(jīng)看過,受益匪淺,有些想法,我已慢慢付諸實踐,收效甚好!”靜王一開口就對夏知衡連連夸贊!夏知衡受寵若驚。
“多謝靜王殿下垂愛,那篇淺論本是草民紙上談兵,并無實地考察,還有很多欠缺,靜王殿下莫要見笑!”夏知衡客氣道。
“夏公子才能出眾,何必妄自菲薄,若不是你的恩師向我推薦,這樣好的策略豈不是要蒙塵!”靜王一邊把玩著玉佩,一邊看著夏知衡。
“恩師最近幾年一直云游在外,也不曾捎信于我,不曾想竟去了靜王殿下駐守的西北邊陲,看來恩師對靜王殿下也是心生敬仰!”夏知衡回道。
顧雪寧趁著兩人說話的時候偷偷打量了下靜王,靜王年過三十,劍眉星目,英氣逼人,應(yīng)該是常年駐守邊陲的緣故,皮膚被曬成了麥色,略顯粗糙,一雙大手骨節(jié)分明,虎口處有著厚厚的繭!顧雪寧心里由衷敬佩,同是皇子,靜王鎮(zhèn)守邊關(guān),征戰(zhàn)沙場,是個英雄!再看身邊這位安王,錦衣玉食,卻弱不禁風(fēng),抱著的手爐都是黃銅做的,奢靡至此,除了皇上,再無旁人了吧!
“這位顧鏢頭,年紀(jì)輕輕就能出任鏢頭一職,想必武功甚好,不知師從何人啊?”顧雪寧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靜王殿下竟將注意力轉(zhuǎn)到自己身上,慌亂間趕緊回道:“靜王殿下謬贊!草民師從家父,不過是些花拳繡腿,簡直不值一提!”靜王聽完“哦”了一聲,一會兒又道:“本王向來敬重武林人士,麾下也有不少武林出身的悍將,顧鏢頭是否有意從軍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靜王此話一出,顧雪寧沒控制住真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著難道讓我做第二個花木蘭?
安王殿下“嗤”的一聲笑出來,因為離的近,將顧雪寧這個白眼看的清清楚楚。顧雪寧冷汗呼的一下冒出來,心想:“遭了,千萬別因為個白眼治我大不敬之罪啊!”趕緊回道:“謝靜王殿下抬愛,草民自幼身體羸弱,隨家父習(xí)武不過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恐怕從軍也是難擔(dān)大任……”話沒說完,又打了兩個噴嚏!趕緊將口鼻掩住。這兩個噴嚏來得及時,靜王殿下相信了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
“顧鏢頭還是不要久坐,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對風(fēng)寒恢復(fù)也有幫助!”夏知衡趕忙瞎掰,找個借口讓顧雪寧出去。
“夏公子主意甚妙!我這風(fēng)寒來勢兇猛,別過了病氣給二位殿下,再說外面景色甚美,不看可惜!”顧雪寧匆匆站起來,行了禮就要往外走。
“顧鏢頭稍等,本王坐久了也難受,就和你同去,大家做個伴!”安王殿下也撩開披風(fēng)起身?!安灰~”顧雪寧心里哀嚎?!鞍餐醯钕律韹审w貴,萬一被草民過了病氣該如何是好,再說外面風(fēng)大,王爺還是在船艙內(nèi)烤著暖爐比較穩(wěn)妥!”顧雪寧絞盡腦汁的想著說辭!
“無妨!本王本就有風(fēng)寒,與你無關(guān),再說病人也該適當(dāng)活動活動筋骨!”這話聽著真是耳熟,顧雪寧又把夏知衡在心里恨了一遍。
“安王殿下說的是!”顧雪寧放棄抵抗。童兒麻利的將披風(fēng)上的帽子給靜王戴上。帽子上鑲了一圈白色的狐貍毛,再配上靜王陰柔的臉,還真像只小狐貍。顧雪寧心里又想:“清明都過去一個月了還穿這么多,也不知這安王冬天穿什么過冬!”安王殿下姿態(tài)優(yōu)雅的在前領(lǐng)路,夏知衡看著顧雪寧踉踉蹌蹌的背影,心想“顧姑娘我已經(jīng)盡力了”!
湖邊夜里還是有些涼意!顧雪寧與安王一直保持十步的距離,感覺呼吸順暢了許多。“顧鏢頭可是初次來京城?”安王兩手抱著暖爐閑閑的問。
“之前進(jìn)過兩次京城,只是來去匆匆,不曾欣賞過這相思湖的美景!”顧雪寧答道。
“哦!今天來也不算晚,本王就喜愛這相思湖的夜景,尤其到了盛夏時節(jié),本王就會宿在這船上,很是涼爽!”安王轉(zhuǎn)身看向離自己八丈遠(yuǎn)的顧雪寧,又道:“你離本王這樣遠(yuǎn),本王的話你能聽得清么?”顧雪寧聽了這話又往前蹭了兩步,答道:“草民聽得清!”
“你還是讓本王省省力氣吧!”安王沖顧雪寧招招手,“離本王近一些,你離的這么遠(yuǎn),感覺本王像在自說自話!”顧雪寧真想飛起一腳,將這多事的王爺踹進(jìn)湖里。表面上還要裝出恭敬的樣子蹭到安王身邊!安王身上的白檀香隔著帕子都能聞到,顧雪寧又不住的打起了噴嚏。
“哎呀!顧鏢頭,你這風(fēng)寒好像愈發(fā)嚴(yán)重了,是不是吹了風(fēng)的緣故?”說完轉(zhuǎn)身去喚童兒“童兒,去拿本王的披風(fēng)來!”
“不用,草民不冷,多謝安王殿下好意!”顧雪寧趕緊推辭。
“不必與本王客氣!本王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合眼緣,真心想結(jié)交你這個朋友,你大可隨意一些!千萬別再拘謹(jǐn)!”安王轉(zhuǎn)頭看童兒正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斑€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安王繼續(xù)道。童兒不敢耽擱,趕緊去取披風(fēng)。
顧雪寧還欲再推辭,但在安王細(xì)長的丹鳳眼的注視下,又把話咽了回去,顧雪寧的后背已經(jīng)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童兒手腳麻利,轉(zhuǎn)眼已經(jīng)把披風(fēng)送到了顧雪寧手邊,這披風(fēng)像是剛熏過白檀香,味道甚濃。
“還不快給顧鏢頭披上!”安王說道,童兒得了命令,打開披風(fēng)抖了抖,就往顧雪寧的肩上披去,顧雪寧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鼻子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狂打噴嚏,情急之下,扯過披風(fēng)就扔進(jìn)了湖里。童兒驚愕的保持姿勢立在原地,顧雪寧愣了一下,轉(zhuǎn)身跑出十多步停下,在安王的目瞪口呆中撲通一聲跪下。
“大膽草民,你可知這披風(fēng)乃是太后所賜,平時主子都舍不得穿,你竟然扔在湖里!”童兒的話讓顧雪寧頓覺五雷轟頂,趕緊道“王爺恕罪!草民實在不知,草民這就下水給您撈上來!”顧雪寧就要起身往湖里跳。
“且慢!”安王出聲制止,并朝著艙頂做了個手勢,隨即有兩個人影跳入湖中,將披風(fēng)撈了上來。
船艙里的靜王和夏知衡聽見外面有落水的動靜,都走出來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見顧雪寧跪在地上,兩個侍從渾身濕漉漉的捧著個披風(fēng),童兒也一臉不快的立在一邊。夏知衡心想不妙,應(yīng)是顧雪寧闖了禍。
“這不是今年立春那天太后賞的披風(fēng)么?怎么濕成這樣?”靜王殿下繼續(xù)補(bǔ)刀,顧雪寧更覺沒了活路。哀聲道:“安王殿下請恕草民直言,草民不是風(fēng)寒,而是白檀香有些過敏,剛才實在是頭腦發(fā)暈,情急之下只想把披風(fēng)扔在一邊,沒想到勁兒使的大了點(diǎn),竟然掉到湖里去了,還請殿下恕罪!”夏知衡臉頓時垮了下來,也趕緊跪下求情:“安王殿下,顧鏢頭真的不是有意為之,還請殿下開恩!”
“不知者不怪!也是本王疏忽,怪不得顧鏢頭你!你們二人快起來吧!”安王寬慰道。
“本王府上有一浣娘心思靈巧,上回圣上賞的馬鞍不小心跌落泥潭,就是這浣娘浣洗的,簡直和新的一樣。你且讓童兒將披風(fēng)送去我府上,保管恢復(fù)原樣送回!”靜王的話給了顧雪寧一顆定心丸,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那就有勞皇兄了!”安王看了眼童兒,童兒會意,接過披風(fēng)退了下去。
“其實也不必緊張,太后娘娘如此疼愛你,定不會為了一個披風(fēng)降罪于你的!”靜王大剌剌的坐到船舷上道。
“太后仁慈,這是自然!”安王低頭攏了攏披風(fēng),看著顧雪寧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不敢靠前,頓覺好笑!
“沒想到顧鏢頭竟會對白檀香過敏,早知如此,我就換身衣服了,何必讓你如此難受!”安王笑微微的說。
“讓王爺見笑!”顧雪寧遠(yuǎn)遠(yuǎn)的鞠了一躬,便不再言語。夏知衡心想許是顧姑娘受了驚嚇,再待下去恐怕再會出錯,就向二位王爺?shù)溃骸岸煌鯛敚瑫r辰不早了,我們明天還要趕路,這就向二位王爺告辭了!”
“何必著急回去,靜王兄和本王已經(jīng)命人備了薄酒,正想與你二人好好暢飲一番,如此良辰美景,怎可辜負(fù)!”安王道。
“多謝二位王爺抬愛,只是明日還要承接太后懿旨,實在不敢怠慢!還請二位王爺體諒!”夏知衡堅持道。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強(qiáng)留了,來日有緣,也許還能相見!”安王道。
“夏公子回去之后還是要好好斟酌一下本王的提議,本王隨時恭候!”靜王看著夏知衡道,夏知衡向王爺深鞠一躬。
“看你們二人徒步而來,更深露重,不如乘著本王的馬車回去!”顧夏二人剛要推辭,就看安王已將童兒喚了出來!“去,把本王馬車的內(nèi)飾都換成沒熏過香的!”童兒領(lǐng)命一溜煙的沒影了。
“草民惶恐,怎敢如此勞煩王爺!我們走回去就好,都是習(xí)武之人,這點(diǎn)路程不算什么!”顧雪寧遠(yuǎn)遠(yuǎn)的推辭道。
“顧鏢頭怎還如此客氣,本王都說拿你當(dāng)朋友,就定會以朋友之禮相待,你就安心領(lǐng)受即可!”安王語氣真誠,顧雪寧不好再矯情,只能再次謝過安王。
一會功夫,馬車就牽到了湖邊,顧夏二人再次別過兩位王爺,乘著馬車回到了驛館。
顧雪寧一路無話,下了馬車就直奔自己房間而去!大堂的燈都熄了,鏢師們都已經(jīng)安寢。夏知衡跟在顧雪寧身后,一直把她送回到房門口。
“顧姑娘,沒事吧?”夏知衡有些擔(dān)心的問,
“還好!”顧雪寧說了兩個字,就推門進(jìn)了房間,夏知衡立在門口道:“那你好好休息……”話還沒說完,門就被顧雪寧砰的關(guān)上了,夏知衡摸摸鼻子,又在房門口立了一會兒,剛轉(zhuǎn)身想回自己的房間,身后的門又打開了,顧雪寧立在門內(nèi),看著一臉擔(dān)憂的夏知衡問道:“夏公子如今已經(jīng)得到兩位王爺?shù)拇箰?,將來可是一定要做官的?。俊边@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問夏知衡,但語氣又不像是個問句,夏知衡斟酌了一會兒,不知如何開口。
“我爹說將來讓我嫁個武林人家,我現(xiàn)在更覺得我爹是對的!遠(yuǎn)離朝廷才能活的自在長久!我可不想再跪來跪去的了!”顧雪寧說完,緊盯著夏知衡,看著夏知衡的臉慢慢白了起來。夏知衡張張嘴想說什么,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天色已晚,夏公子早點(diǎn)休息吧!”顧雪寧說完輕輕的關(guān)上了房門,房門外一時沒了動靜,過了好久,才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顧雪寧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心里無限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