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洗完衣服，時候已經(jīng)不早。她趕緊收拾回家做飯去，程景跟在后面提著水桶。走進院子，遠遠就看見姨娘抱著孩子在門口晃來晃去，似乎在等她。容與心想又逃不過一頓責罵。她也不管了，走到晾衣服的竹篙前。程姨娘跟了上來說“容與，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呀，飯我已經(jīng)讓三丫做好了，你曬完衣服姨娘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比菖c狐疑的看了看姨娘，沒說話。等她曬完衣服就被趙姨娘來到了屋內(nèi)。
趙姨娘清了清嗓子說：“容與，你今年已經(jīng)年滿十五了，姨娘跟你說心里話，你干的活姨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奈何家中這么多張嘴，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本來想多留你在身邊幾年，可村西頭的梁家看上了你，已經(jīng)多次上門提親，今天早上又來了。梁家你是知道的，他們家有人在村外當官，家境還算富足”。說著趙姨娘還拉起了榮與的手。
容與心中苦笑，姨娘盡望好的說，可是她把梁家兒子是個癡兒給故意忽略了。這梁家的兒子長的還是不錯的，但卻表里不一，村中好些個姑娘都被她騙的自殺了。有段時間他天天跟在容與身邊送些吃的喝的，給些小恩小惠，還說要把容與堂堂正正的娶進家門。要不是洗衣服的時候偷聽村里的大媽大嬸的聊天，她真差點被這個梁家公子的真心給感動了。那段時間程景可是替容與捻了把汗，就擔心容與被騙。后來梁家公子見容與整日邋里邋遢，就糾纏的不再厲害了。不知怎的，有一天梁家公子徹夜未歸，被人在草叢中發(fā)現(xiàn)，醒來變成了個傻子。
容與還未開口回趙姨娘的話，程景搶先了一步：“娘，容與雖然吃了我們家的飯，可是她天天做這么多事。如果沒有她，爹哪有那些時間去外頭干活，這么多弟弟妹妹怎么養(yǎng)活啊！”程景本想與趙姨娘對著干，但還是忍住了，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臭小子，我還沒說你，你到說起我來”，說著就朝程景的方向扔了一只鞋，“你娘我心里沒數(shù)嗎？我這不是為了你表妹后半輩子找想嗎？”
容與心想這趙姨娘還不知道向梁家要了多少好處。她能拒絕嗎？拒絕了肯定是被關(guān)進養(yǎng)豬房，雖然那里早已沒有豬了，但是一股餿味加豬騷味揮之不去，然后她會被餓到一直答應(yīng)為止。也許程景會給他偷偷送飯，但是容與不想這樣，她天生就對氣味有股敏銳的直覺，有時候深夜她已經(jīng)進入深度睡眠，但還是能感受到屋內(nèi)突然而來的一股莫名的香氣。那股香氣給讓她感覺到溫暖。她干再多的活都不嫌累，但是真受不了那養(yǎng)豬放的味道。
“姨娘，我明白您的苦心，我也愿意去梁家.......”
“容與，你怎么能嫁給一個傻子呢？”程景焦急的打斷了容與的話。
容與似乎沒聽見程景的話繼續(xù)說：“但是您拿到梁家的聘禮需要給我一半，那肯定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我到梁家嫁給一個傻子肯定要上下打點，不然那日子肯定不好過，你說對嗎？”容與問趙姨娘先要個高一點的數(shù)額，她覺得趙姨娘肯定會砍價。
“容與，你心也太狠了一點，要一半，你也不看看這么多弟弟、妹妹，三分之一不能再多了！”趙姨娘的反應(yīng)完全在容與的預(yù)料之中。
“三分之一也可以，但是你得把那塊手絹給我，否則我就是死，也不會去梁家。”
程景在旁邊有些呆滯。他覺得今日的容與跟以往不同。她仿佛不是那個話少，悶著頭干活的容與，好似另外一個人。
那天之后姨娘漸漸的把她手里的活移了一部分給三丫頭。她有了些自己的時間。“容與，你真的要嫁給那個傻子嗎？”程景嘴里叼了一個草根。
“你也聽到我跟你姨娘的對話了，你覺得我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容與看了看湖面，她昨晚就問道了那股香味，準確的說不是香味，而是一股氣息。
“容與，要不我們一起離開淡妝村吧！”程景吐掉了嘴里的草根，鄭重其事的的說。
“離開淡妝村？姨娘收了那么多聘禮，你覺得梁家會放過我嗎？”容與嘴上這么說，其實是為了留下來找借口。她也猶豫過要不要離開淡妝村，但是她最終決定留下來，等那個人，雖然他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程景，如果有一天有人接我離開淡妝村，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容與微笑著問程景。程景沒有說話，他害怕容與離開這里的希望會落空。
梁家來接人的日子定在年關(guān)。最近幾日程姨娘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姨父對她態(tài)度也好了很多。只是程景被關(guān)了起來，由梁家人看守。程景瞞著程姨娘他們跑去梁家說要退婚，說會把聘禮一分錢不少的退給他們。
程姨娘知道后大哭說養(yǎng)了個白眼狼。原來聘禮早就被程姨父拿去一些做生意了，根本不是原來的數(shù)目。程姨父跑到梁家道歉，梁家要求把程景關(guān)起來，并派人看守。他們怕婚前程景鬧事，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容與每天都去看望程景，程景每回都會念叨“容與，我真沒用”！容與卻反過來安慰：“我嫁給一個傻子，肯定是只有我欺負他的份，他沒腦子欺負我呀！”容與如今已經(jīng)騎虎難下，如今她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況且她覺得自己不能離開。如果離開了，那個人會找不到她。
終于到了這日。梁家公子雖然傻了，但是梁家的排場卻不能丟。一群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來到了程家院內(nèi)，三丫頭從來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面，還有這么多好吃的，雖然容與表姐嫁出去了自己的活變多了，但是家里的伙食變好了，最起碼她可以吃飽了。
程姨娘攙扶著容與上了花橋，象征性的流了幾點淚。一群人有敲鑼打鼓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柴房內(nèi)，程景在拼命的掙扎，手腕已經(jīng)被捆繩磨出了血。
夜里，梁家大部分房屋已經(jīng)熄燈，容與蓋著蓋頭坐在偌大的房屋內(nèi)。她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果不其然，梁家公子果真如洗衣大媽所傳的那樣已經(jīng)變成了傻子，并且每天只能醒來兩三個時辰。如果她沒有得都這個消息她是死也不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的。
想到這里，她心里安穩(wěn)了許多。就在這時候門被悄悄地推開，一個粗重的步伐向她走來。她的心顫動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油然而生。她掀起蓋頭，眼前出現(xiàn)的這張臉讓她很多年以后都無法釋懷。
夜如死亡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