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段黎不太自在,含羞地低了一下頭,再抬頭,臉上保持著慣有的笑容,像是春風和煦,令人心中溫暖。李墨被蠱惑一般,也笑著點了點頭,以作回應。
突然想到什么,緊張地往他四周瞧了瞧,李瀟并未跟來,深呼出口氣,剛才一頓的咒罵被他聽了,肯定又是一頓暴打,幸好有驚無險。
“公子怎么跟來了?”
“沒什么事,看能不能幫忙,而且你找的食材,我親眼看著比較放心?!彼p臂交疊在胸前,嘴角噙著笑,等待她的反應。
被嗆得說不出話,大大翻個白眼,他話語中明顯的不信任,她哪有這么不靠譜!雖然剛剛廚房是她燒的,不過是場意外。
被罰,被罵,李墨委屈,冤枉,心里悶了一口惡氣,對身旁之人的好印象一下子云消霧散。
兩個人就這么一前一后走在林中,李墨怒氣未消,不愿搭理緊隨其后的人,一個人哼著小調(diào),蹦蹦跳跳,像山里的精靈快活的不得了,一會兒摘摘花,一會兒摸摸樹,玩得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穿梭在山林間悅耳的歌聲戛然而止,段黎停下步子,疑惑地望向她:“怎么不唱了?”
“忘詞不行??!”被他這么一問,李墨有點窘迫,“喂,你是幫忙的,還是聽曲兒??!做事認真點,就知道二傻子的朋友也不靠譜。”
話音剛落,段黎不怒反而開懷大笑,笑得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覺得不好意思,沒見過被人罵還這么高興的人,難怪會和李瀟混在一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前面一片濕地,因為地勢坑洼,再加上之前下過雨,從地上鉆出了一片大大小小的蘑菇,像是張開的傘,鋪灑滿地。
李墨蹲下身,采了些放進菜籃里。
“別動!那蘑菇不能食用,有毒!”段黎立即出聲阻止。
李墨趕緊收回小手,好奇地問道:“你怎么知道它們有毒?”
他俯身蹲在她身側(cè),捻起一個白白嫩嫩的蘑菇,耐心地講解道:“無事時讀過一些雜書。”
“你真夠閑。”話語里滿是惋惜。
在李墨認知里,外面花花世界精彩絕倫,有很多事物等著去發(fā)現(xiàn),去體會,哪有時間浪費在枯燥乏味的書本里。其實人家是飽讀詩書,言語里客氣一下,倒是被李墨果斷把他歸為李瀟的行列,智商低,無所事事,游手好閑。
被他這么一說,又采了一個拿在手里,仔細瞧了瞧,不禁好奇地問道,“吃了它會怎樣?”
“輕則腹瀉、嘔吐,重則高燒、昏迷?!倍卫璨幌窭顬t,對于她層出不窮的問題不是擺出不耐煩的模樣,而是認真作答。
“死不了人吧!”李墨眼珠子一轉(zhuǎn),與他湊近些,神神秘秘地問道。
“不會。”
“你看那邊!”隨著他視線轉(zhuǎn)移,李墨速度極快地把蘑菇揣進衣兜,然后瞎扯些其他話題,若無其事地向前走著。
段黎也沒說什么,不再言語,緊跟其后。
終有一天,它會充分發(fā)揮它的優(yōu)秀特點,她堅信著。
李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兔子急了還會咬人,這幾天的帳我們得好好算算!
想想李瀟倒霉的模樣,李墨不禁得意忘形地捂著嘴偷笑。
走著走著,突然蹲下身,一把拽住身后的段黎并把他拉近自己,食指放在嘟起的小嘴上,示意他不要出聲,小心翼翼往前面指了指。
一張白嫩如玉的小臉近在咫尺,未施粉黛,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眨呀眨,顯得更為靈動,扣人心弦,段黎感覺心漏停了一拍,傻傻地盯著她不忍離開視線。
一只山雞正在不遠處覓食,沒有發(fā)覺潛藏的危機,旁若無人地啄著地上熟透的果實。
過于專注前方的一舉一動,李墨沒注意他炙烈的眼神和緊拽著他的手,小腦袋里反復做著思想斗爭。
抓住它,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從此隕落;不抓住它,肚子怎么辦?看著它肥臀的樣子,應該很美味。
段黎正要出手,被李墨攔了下來,可憐兮兮向他說道:“放它一條生路吧!多可憐!”
正當李墨全身心投入在遠方那只雞身上時,突然小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一股沁涼從手背傳來,不知段黎從哪掏出來的小罐子,纖長的手指挖了一坨綠油油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點涂在手背的小水泡上,抬頭,眸中流露出太多的心疼,一邊察看傷口,一邊關心地問道:“還疼嗎?怎么這么不小心,這藥膏頂好的,不容易留疤?!?p> “這么管用嗎?謝謝??!”李墨抽回手,又瞧了瞧綠油油的手背,好像傷口沒這么灼疼了。
兩個人一前一后退了出來。
人總是矛盾的,得到的不想要,不要了又覺得可惜。李墨現(xiàn)在就處在矛盾復雜的內(nèi)心活動中,對于一個吃貨來說,放棄嘴邊的肉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撅著嘴,也不說話,狠狠揪兩把野菜扔進籃子,舍不得地往剛才的方向瞥了瞥,低頭嘟囔幾句,心不甘情不愿重復剛才的動作。
所有細節(jié)被段黎放進眼里,一雙眸子彎成了一道新月,強忍著笑意,把她賭氣扔出的野菜重新?lián)旎鼗@子里,一個扔,一個拾。
兩個人回到院子時,幾個男人正打算宰殺樹下的羊,李墨一看就急了,顧不上其他,扔下籃子,兩個手臂一張擋在小羊面前,誓死要保護它。
“不要殺它,你瞧它多可愛!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它也有爹有娘,它的爹娘看見了,多心疼?。 崩钅蓱z兮兮地祈求著。
她是肉食主義者,每頓飯獨不能缺少肉,可讓她親眼看著宰殺又是另一回事,于心不忍。
“廢話太多!”李瀟最看不上她這點,平常吃飯無肉不歡,現(xiàn)在卻擺出菩薩心腸。
“少爺你也不想身上背太多人命吧!”
“它是羊!”
“哦!羊命!反正你不許殺它!”
“晚上吃什么?”李瀟指了指一地的野菜,“吃菜葉子?”
李墨回頭望了望地上的野菜,又看了看可憐的小羊,不忍心看著這條生命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又看了看心狠手辣的李瀟。
圍在一起的幾個人頓時看傻了眼,這是什么情況,又演的哪個橋段?估計平時這倆主仆在李家發(fā)生的故事一定不少。
“你!我……”
“我怎樣?你又怎樣?”李瀟顯得不耐煩。這丫頭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要是一口肉不吃,得救下幾圈的牛羊來,現(xiàn)在還大義凜然保護它們,真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我走還不行么!”李墨含著熱淚,頭也不回地跑回房里。
本以為她會誓死保護,沒想到人一瞬間沒影了,第一次見到這場景的幾個人目瞪口呆。
李瀟覺得自己變成十惡不赦的壞人,無奈地笑了笑,一臉尷尬地向身邊的人解釋道:“別理她,一會兒就好!”
一會兒的時間就是羊上了烤架烤熟后,李墨兩手撕著肉,大口大口吃起來,嘴里還贊嘆著肉質(zhì)鮮美,吃得不亦樂乎。
幾個人頓時理解李瀟的無奈,笑著一邊喝酒一邊暢談著。
林淑儀笑瞇瞇地對段黎斟茶倒水,熱情萬分,段黎也禮貌回應,面色略顯尷尬。
“李公子也嘗嘗吧?!绷质鐑x殷勤地遞給他一塊烤好的熟肉,在他身邊坐下。
“謝謝!”段黎感謝地雙手接過肉,對她點點頭,右手拇指和食指輕撕下一塊肉放進嘴里,慢慢咀嚼。
段黎的一舉一動文質(zhì)彬彬,脫俗高雅,瞧李墨這邊,擼起袖子,左手舉著羊排,右手搶著李瀟手中剛烤熟的羊肉,搶奪中還不忘啃上兩口,嘴邊油光閃閃,小嘴一直咀嚼,從未停下,同一個場合,兩個人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淑儀笑盈盈地收回視線,身體不由得向他靠近些,小臉有絲紅暈。
段黎臉上凸顯尷尬神色,濃眉皺在一起,不敢與她直視,躲閃開的眸子和開懷大笑的李墨正對上。
李墨嚼著口中的美味,忙里偷閑沖他點點頭,一副深知他痛苦的表情。這個世界總是需要曠世英雄站出來,英雄救美。
“李公子我請教一些關于花生酥的事?!崩钅蟠筮诌肿哌^去,不顧林淑儀眼中的恨意,從他們之間的縫隙中硬是擠出地方,一屁股坐下來。
“好啊!盡管問。”什么花生酥,不過是個幌子,既然救星出現(xiàn),段黎如釋重負,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地方,謙虛地附和著。
擠不過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氣得林淑儀跺腳跑回哥哥身邊,眼里滿是嫉恨又極力掩飾的復雜。
“不必感激,看在你今天不殺那只雞的份上?!崩钅⑽?cè)臉,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謝謝?!斌艋鹩臣t段黎的笑臉,隨著抖動的火焰,雙眸閃耀著奪目如寶石般的璀璨光芒,臉頰浮起令人遐想的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