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客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俯視街上洶涌的人潮。
他的頭上戴著兜帽,臉上蒙著一塊白布,看起來既像是江湖人的打扮,又有些不太一樣,那壯實的身軀比起一般的中原人來說,實在是高大太多了。
一個身材同樣魁梧、打扮同樣有些奇怪的人靠近他,有些猶豫地低聲說:“主子,您萬金之軀,如此冒險,會不會不太好?若是被王……夫人知道了,不知道會對您做什么的?!?p> 蜀離頭也沒抬,只吐出一個字:“滾?!?p> 冰冷的聲音并未傳出多遠(yuǎn)就消散在空氣中,眼睛一直觀察著街上的人來人往,連眼神都沒有給隨從一個。
隨從看得出蜀離現(xiàn)在心情不佳,忙閉嘴退到最角落的桌子邊坐下,眼角余光悄悄留意四周的環(huán)境。
主子執(zhí)意要出來,就必定作好了最壞的打算,身為隨從的他們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主子的一聲令,他們都只有照做的份,主子向來說一不二,哪有他們說話的余地呢?
可他們的身份不宜曝光,那天錢小姐將繡球拋到主子的身上,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若是繼續(xù)留在這里,身份早晚得被人識破啊!
這幾句話用時很短,加上聲音壓得很低,周圍人都沒有留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有不經(jīng)意間看過來的,也只以為是有位客人從一個靠窗的桌子邊路過,跟坐在桌子前的客人問了聲“能否拼桌”,然后被拒絕而已。
蜀離的腦中浮現(xiàn)出那天見到那個人時的情景。
多日不見,她倒還是老樣子,只是偽裝功夫更加純熟了,居然可以若無其事從他面前走過,用完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
她從前看他的眼神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帶著驚恐與防備的,活像一只誤入狼窩的小白兔,再怎么掩飾也掩飾不住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與抗拒,可現(xiàn)在怎么變了?
外出打探消息的手下回來了,他行走如風(fēng),從蜀離所在的位置經(jīng)過時,一張紙條憑空出現(xiàn)在蜀離的手心,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皇城附近。
蜀離僅掃視一眼,便很快將紙條藏入袖中。
他們的身形打扮本來就跟中原人有差別,人群中出現(xiàn)一兩個異類并不會太過惹人注目,但若是一群將自己全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眼睛的人扎堆站,就很難不讓人懷疑了,因此他們這些天的出行都會以蜀離為中心,分散開來。
皇城附近?她是宮里的人?
蜀離回憶起張冉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低聲道:“不可能,再探?!?p> 她當(dāng)初明明說過自己是女扮男裝的,如果她是宮里的人,從年齡上推斷,她斷然不會是劉允的女兒,那她就只能是劉允的女人了。
她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沒有重獲自由身之前參加其他男子的招親活動吧?
對自己正在被人悄悄調(diào)查一無所覺的張冉來到群淑殿門口,看著上面三個大字有些懊惱。
她之前來找王美人是由小英帶路從后門進的,她沒有記住路?。?p> 張冉站在旮旯里想了一會,見有個宮女路過,便拉住她的袖子訕訕道:“稍等,請問下,姐姐知不知道……”
宮女被突然出現(xiàn)的張冉拉住嚇了一跳,差點就尖叫出聲。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出來,張冉的問話止住了。
“不好意思,現(xiàn)在沒事了?!睆埲剿砷_手,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回旮旯里,等宮女走后再悄悄追上小英的腳步。
“你是御前少監(jiān)張公公?”宮女卻是認(rèn)出張冉來,見張冉要走,一時情急拉住了張冉的手腕。
“你認(rèn)……”識我?
張冉的話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放大,空洞地望著前方。
“什么?”宮女好奇地往張冉看的方向望去,那邊什么都沒有?!皬埞?,你還好吧?”
她疑惑地松開手,張冉幾乎在她松手的瞬間恢復(fù)正常,咧嘴笑得很是勉強:“我沒事,多謝關(guān)心,你先去忙吧,我要走了?!?p> “誒?等等!”宮女還在后面叫她,她卻飛快往外面跑去了,好像身后有狼群追趕一樣。
張冉一路跑回到御花園才喘著氣停下。
天,她剛剛看到什么了?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