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老子不要
自大陽縣那次剿滅“友軍”起，公孫昱這支部隊一路上便開始剿殺“友軍”的事業(yè)。
在終于抵達安邑之前，公孫昱已經(jīng)帶領(lǐng)著自己麾下的士族，誅殺了三波涼州兵匪，以及兩波不長眼的小股流匪。
當(dāng)然，這幾波剿殺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做到跟第一次那樣一人不留。經(jīng)歷這兩日后，公孫昱這支與眾不同的部隊名聲已然在河?xùn)|地界上傳來。一些涼州兵將聞聽公孫昱之名，便開始逃之夭夭，縱然公孫昱派騎兵追殺，也會跑掉一些漏網(wǎng)之魚。
不過，公孫昱對此并不介意。畢竟，在他的計劃中，也沒打算跟那些涼州兵將尿一個壺里。有那些家伙跑回去通風(fēng)報信，也正合了公孫昱的心意。
但是，這樣做的副作用也逐漸凸顯了出來。
這兩日當(dāng)中，賈璣始終陰沉著一張臉，不復(fù)之前的瀟灑開懷。就連許涼、吳匡等人，有時看向公孫昱，也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至于那些士卒，白日行軍的時候倒是沒多大反應(yīng)，不過夜間扎營的時候，那些士卒也不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公孫昱當(dāng)然明白這是什么緣故。
亂世將臨，欺凌劫掠百姓之事在軍中早已成為了潛規(guī)則，甚至不少軍隊、尤其董卓這樣的涼州軍隊，更是將劫掠幾日當(dāng)成了對士卒的獎賞。
對于公孫昱那些老部下來說，他們或許還不會對護民一事反感。但對于那些涼州士卒來說，公孫昱的做法就令他們微微動搖起來：大戰(zhàn)在即，寸功未立，卻為了保護一些毫無關(guān)系的百姓，便殺戮與他們來自一個地方的涼州友軍，得罪安邑城里的將領(lǐng)，我們的司馬這是活膩歪了嗎？
針對這一情況，公孫昱特意在進入安邑的前一天，提早安了營。尚未入夜，他便將賈璣、許涼、吳匡以及那十四名曲侯喚到了自己營帳當(dāng)中。
在明亮的燭火照耀下，大帳當(dāng)中所有人都清楚看到公孫昱臉色陰鷙地很怕。經(jīng)歷了小平津那一番‘其威如獄’的手段后，這位前世平凡無奇的年輕人，身上已然莫名多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勢，讓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軍中悍卒在面對他的時候，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唯一讓這些人感到心安的，是公孫昱的身旁坐著那位國色天香的美女。與公孫昱陰鷙的臉色不同，美女的淺笑帶著一副撫慰安定人心的魅力，才讓這些猛男們有些安心。
“坐！”公孫昱一揮手，語氣似乎有些焦躁，掃視了一番帳下后開口道：“本公子心里清楚，自小平津中整治王方之后，你們對我已多有畏懼，有些事再不復(fù)之前一般對我暢所欲言。但我也知道，行軍作戰(zhàn)單靠我一人根本不行。所以，今夜喚你們前來，就是想聽一聽你們對我護民一事的看法?！?p> 眾屬下彼此對望了一眼，還是有些放不開手腳。好在有許涼這樣的老干部，心思也耿直，當(dāng)即起身說道：“司馬，原本軍中便有嚴令，欺凌弱小、擾民侵害者殺無赦，這一點我等并不反對。只不過一路行來，我軍并未有觸犯軍法之事，可司馬擅作主張，殺戮那些劫掠百姓的友軍之舉，卻已使得軍中人心惶惶。”
公孫昱點點頭，他知道要解開眾屬下的心結(jié)，必然要先讓他們暢所欲言。由此，他努力佯裝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使之看起來更和藹可親一些，而不至于那么陰沉。隨后，公孫昱才向眾人再度問道：“許司馬所言有理，你們難道沒什么想說的嗎？”
眾人再度彼此對視了一眼，隨后很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在了那位美女身上，看到那位美女微微頷首示意無事之后，才有一位羌胡曲侯站起來道：“司馬，屬下出身塞外，自會騎馬時便隨部族劫掠。隨后加入董公麾下，亦然不曾收到如此約束。這亂世當(dāng)中，強者生，弱者死，此乃常事，何必太過在意？”
此言一出，那些涼州曲侯紛紛附和，甚至一些司隸曲侯聞言也不由意動。然而，未待公孫昱勃然大怒，一旁賈璣卻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上，破口大罵道：“簡直放屁！天下大亂之時，正該是爾等浴血拼殺，建功立業(yè)，平定亂世之時?！?p> “爾等所食軍餉、所拿俸祿，哪一樣不是百姓供給？那些涼州兵將禽獸不如，在下不必多言，想不到你們接受教誨多日，竟然也這般狼心狗肺！”
賈璣這番話可謂平地一聲雷，雖然他在軍中并無職務(wù)。但一來他是賈詡之子，二來就是小平津半月來，都是他一直教導(dǎo)著這些曲侯。
從某種意義來說，許涼、吳匡這兩人都是賈璣的學(xué)生。這些大老粗雖然殺人絲毫不眨眼，但學(xué)習(xí)半個月之后，對知識卻已天然地抱有敬畏之心，此時見他們氣得賈璣這位小老師如此大怒，一個個都羞愧地抬不起頭來。
有著賈璣這樣自動打頭陣，公孫昱身上的壓力也一下減輕了不少。但同時他也知道，跟這些大老粗們講這些大道理是沒多大用的，故而，他隨后接口言道：“賈先生所言不差，不過想必你們未必能聽得進去。畢竟這亂世當(dāng)中，沒有哪支軍隊不劫掠百姓。大勢如此，你們自然覺得天經(jīng)地義?！?p> 說到這里，公孫昱一指剛才率先倡議劫掠無罪的羌胡曲侯，問道：“你生于邊塞苦寒之地，又受漢人百年壓迫，這些我不否認。你追隨部族劫掠，也只是為了生存下去，這也天經(jīng)地義。不過，我只想問你一點，自從你歸入我麾下之后，可曾缺吃少穿？”
“不曾?！鼻己钍氰铗垼€不至于不要臉，故而耿直回道：“自從追隨司馬之后，非但不缺吃少穿，更一文不少領(lǐng)到軍餉。而且還餉糧比別營高出三倍，且不時得司馬賞賜?！?p> “那些賞賜是你自己努力賺來的，不必多言?！惫珜O昱一擺手，簡單略過這一段后，隨即再度向那曲侯問道：“若我告知你，這些軍餉都是來自百姓，你還會劫掠他們嗎？”
羌胡曲侯一臉憤懣，顯然這樣的說法他并不認同。畢竟，在羌胡的傳統(tǒng)中，可沒有知恩圖報這一條。
但公孫昱不等他回答，猛然厲聲喝道：“你是不是覺得百姓沒有刀槍，沒有對抗你們的勇氣，你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欺凌殺戮？告訴你，這樣的狗東西老子最看不起，見一個就要殺一個！”
“真有本事兒的，就跟老子去戰(zhàn)場跟那些賊寇拼命去！去他們那里搶，去他們那里奪，那才是真正的強者所為！有老子在，老子敢保證誰也抹滅不了你們的軍功，誰也少不了你們該得的賞賜！你口中的強者，不過是最無能、最愚蠢也最惡心的孬種！你見過那個強者欺凌了弱小百姓，還自吹自捧的？欺凌弱小，還說自己是強者，我呸！你不要臉，老子還想要！”
這句話吼出，那位羌胡曲侯一下又羞又愧。不錯，他們不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道理，也不懂知恩圖報，但他們卻崇尚強者。如公孫昱所說，欺凌弱小實在太沒品、太掉價兒，簡直丟自己的人，丟整個軍隊的臉，丟公孫司馬的臉！
可公孫昱到此還不罷休，又猛地跳起來對著那些司隸曲侯罵道：“你們本就是漢民，也都起于微末，怎么？現(xiàn)在能吃飽了，手里有刀了，身旁有弟兄了，就忘本了是不是，就學(xué)著不要臉是不是？”
“告訴你們，我公孫昱這支部隊，就是要帶領(lǐng)天下大好男兒，剿滅賊寇，討伐不義，建功立業(yè)的部隊！沒有膽子的，不懂軍紀要義，不知恩圖報的廢物孬種，一個個都趁早給我滾蛋！”
“而且古人都說自伐無功，你們一個個的，不懂得謙虛，能建立什么大功績？就想這么渾渾噩噩的混完一生？本司馬才不要這種沒有什么目標(biāo)的渾噩廢物！老子要那種敢于拼搏，敢爭大功的好士兵，好曲侯！一個個的，以為殺幾個平民百姓就自詡為無人可敵了？我呸，真不要臉！有本事你手刃千百賊子，再來我這里邀功！”
“你們給老子記住了，老子不要那種一無是處，還自詡為天才的兵卒！也不要以為殺幾個平民百姓也無多大事的兵卒！老子要的是殺賊無數(shù)的兵卒！以后，你們都給老子記住，也讓下面的兵蛋子給老子記??！那個兵蛋子要是再產(chǎn)生殺幾個平民百姓也無傷大雅的念頭！哼！那種廢物，老子不要！”
“至于到了安邑如何，這些不用你們操心，本司馬自有應(yīng)對?！闭f罷這些，公孫昱一指帳外，下令道：“回去將這番話逐級告訴士卒去。告訴他們，想改投門庭的，到了安邑老子親自給他們找好下家，絕不強留！但只要留在營中的，就得給我做出點好男兒的氣概來，給這支部隊掙下臉來！”
“好了，都滾出去。跟你們混久了，本司馬原本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也都變得如此粗野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