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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91章 寒劍斬索

彗熾昭穹 旌眉 4409 2019-04-01 07:43:10

  鐵角車船傾斜下沉,履水壇在后趾澗與亢金部鏖戰(zhàn),見此危局,沒有泄氣,而是逼出背水之勇。

  亢宿使者被周越一槳掃中脊梁,受了重傷,亢金部群龍無首,船陣渙散。

  尸體和破碎的木船順流漂擠,被后趾澗絆龍索攔住,堆成厚厚的兩排。

  履水壇槳手急于突破,索性背負(fù)沄瑁舟,登上尸體,翻越絆龍索。

  江粼月眼見后趾澗要失守,令角木部掉頭增防,將半空橋上剩余的箭全都射向越索之人。

  履水壇的槳手手臂一轉(zhuǎn),把背上的沄瑁舟擋在身前,成了極好的盾牌,借此掩護(hù)精弩營射手,回?fù)舭肟諛虻拿凸ァ?p>  精弩營箭無虛發(fā),散豪膽暴裂之處一片叫罵聲。

  半空橋羽箭用盡,履水壇再無忌憚,一人接一人攜沄瑁舟越索而過。

  江粼月又吹號令,半空橋下的水門突然升起,心月部手持利刃,劃小舟沖出水門,阻攔履水壇的攻勢。

  橋下再掀激戰(zhàn),舟槳互沖,喊殺震天。

  江粼月手持青龍劍一躍而下,角木部緊隨其后,從半空橋撤下來,加入戰(zhàn)團(tuán)。

  鄺南霄見江粼月被履水壇拖住,正是契機(jī),此刻鐵角車船還有三分之一露在水外。

  七江會與箕水部在鷹澗河斗得蛟龍翻浪,暴雨助勢,魚死網(wǎng)破。

  鄺南霄對水中的丁如海道:“丁三哥,還得辛苦你一趟?!备┥淼驼Z。

  丁如海微微一詫,“知道了!”轉(zhuǎn)身一扎,沒水不見。

  莛薈目睹雨血交加的惡斗,不忍再看,鄺南霄抬袖遮住她的臉。

  她攥著他冰冷的手,若能偎著他和船一起沉沒,再黑再冷也不怕。

  林雪崚將流光絕汐劍背回身后,用碾冰手將攻上車船的水匪一次次擊回水中。

  車船浮露在外的部分越來越小,鷹澗河象一張蠕動的巨口,要狠狠報復(fù)這不久前還在河上馳騁如風(fēng)的鐵角怪物,一分分吞噬,耐心品嘗。

  角弓營很多水性不佳的射手已經(jīng)浸在河中,境況危急,忽見岸邊亮光一閃,絆龍索外的水門升起,兩排小舟魚貫而出。

  青龍寨又派了增援!林雪崚氣恨交加,可再一瞧,小舟上的人持刃操槳,朝河中的箕水部猛砍,箕水部猝不及防,一片混亂。

  率領(lǐng)小舟奇襲箕水部的是丁如海。鄺南霄第一次派人偷襲水門失利之后,又派了第二次。

  他讓丁如海和霍青鵬悄悄挑選了漢水舵最精銳的槳手,這一小撥人趁亂在河中從箕水部的浮尸身上脫下水靠,然后穿著青龍寨的水靠,潛進(jìn)水門。

  門內(nèi)的看守哪想到偷襲者剛剛失利又卷土重來,只當(dāng)是自己人受傷而回,沒有防備,丁如海和霍青鵬突然出水,將那些看守殺個片甲不留,然后搶了船只,升起水門,大搖大擺劃舟而出,大敗箕水部。

  七江會和角弓營人心大振,眾人棄車船,登小舟,重整旗鼓。

  被車船撞豁的絆龍索已經(jīng)不成阻礙,眾舟渡過豁口,眼下的難關(guān)只剩鷹澗河里的第二道絆龍索,若能破索與履水壇兩路合一,青龍寨再無回天之力。

  搶來的木船不似沄瑁舟那般輕巧,根本不可能象履水壇那樣負(fù)舟而過,絆龍索出水九尺,是用粗鏈牢牢穿起的鐵柵。

  鄺南霄問丁如海:“你們剛才進(jìn)水門,有沒有看到絆龍索的絞車機(jī)關(guān)?”

  丁如海搖頭:“那里的水門不止一道,還有很多甬道,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本來抓了個活口,想逼問清楚,卻讓他偷按了個機(jī)關(guān),跳進(jìn)一個石洞逃走了。我們沒有魯莽冒進(jìn),霍舵說他多年前曾經(jīng)跟著鐵叉子劉鑠破過峽口北端的絆龍索,至今仍然記得絞車的大概,所以他讓我們劃船出來,他自己一人留在門內(nèi),繼續(xù)尋找?!?p>  既然走了一個活口,里邊的人已有防備,甬道如迷宮,硬攻吃虧,也許讓霍青鵬偷偷摸探,反而容易,只是不知能否成功,更不知要花多久。

  鄺南霄看向林雪崚,“考較你太白心經(jīng)進(jìn)境的時候到了!”

  “師父,你要我做什么?”

  鄺南霄抬手一指,“絆龍索的牢固之處,全在橫貫的粗鏈上,這鏈子是百煉鋼打造,結(jié)實(shí)無比,用尋常兵刃去砍,只會卷刃自損,但若能用太白心經(jīng)的至寒之氣,借流光絕汐劍之利猛砍,說不定能斷。水面以上的橫鏈有高中低三條,只要挑準(zhǔn)一處,順序砍斷,鐵柵沒有維系之力,便會塌出能讓船過的豁口。”

  不了解太白心經(jīng)的,都覺得不可思議。林雪崚忐忑心虛,她才練了幾天,哪有這能耐,可鄺南霄清楚她的分量,既然讓她試,總有一兩分希望,于是她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絆龍索最高的橫鏈上。

  從背后解下流光絕汐劍,握劍斜指,屏息凝神,默運(yùn)太白心經(jīng),寒氣衍生,沿臂貫出,劍身如被光照,亮出水鏡般的劍鋒。

  許多人從來沒見過流光絕汐劍,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以為看到了戲法。

  林雪崚靜心運(yùn)氣,劍身貼鏈,寒氣一分一分傳上鐵鏈。

  鄺南霄知道她的功力遠(yuǎn)遠(yuǎn)不夠,一再說“等”。

  漸漸的,粗鏈連接處變得僵澀,直到鏈上如蒙霜?dú)ぃ椖舷霾艛嗳坏溃骸翱?!?p>  林雪崚咬牙掄臂,用盡全力,一劍斬下,粗鏈“鏘啷”一聲崩開一條裂口,狠力再補(bǔ)一劍,最上方的橫鏈應(yīng)聲而斷。

  眾人見此法奏效,一片驚喜,林雪崚落在居中的橫鏈上,調(diào)息提氣,再度運(yùn)功。

  斷鏈的動靜在暴雨急浪聲中并不明顯,傳入江粼月耳中,卻如一記悶雷。

  他忙于阻擋后趾澗履水壇,難以顧及鷹澗河,此刻抽身回頭,借著閃電和巖洞火光,清清楚楚的看見鷹澗河絆龍索上的人影。

  他本可一聲號令,分出人手去保護(hù)絆龍索,可他一語未發(fā),蜻蜓點(diǎn)水一般在各條小舟上借力,向鷹澗河飄躍。

  丁如海見狀,雙手一搓,騰身越過絆龍索,“我去攔他!”

  若讓江粼月沖至近前,不是林雪崚斷鏈被阻,就是角弓營放箭將江粼月射死,丁如海干脆獨(dú)自出手。

  河心礁上的角宿使者也聽見斷鏈的響動,回頭一瞧,鷹澗河絆龍索上立著一個人,雖然只是傾盆暴雨中的一個剪影,可那專注之姿,輕靈之態(tài),還會有誰?

  角宿使者耳中一轟,仿佛聽到青龍寨的喪鐘當(dāng)當(dāng)作響,小月見了這女人,又要方寸大亂。

  果然,江粼月不顧一切的孤身前沖,角宿使者趕緊撤出龍牙陣,抄起一只硬弩,瞄準(zhǔn)絆龍索上的人影。

  他手觸懸刀,幾番猶豫,終于低嘆一聲,硬弩一偏,轉(zhuǎn)手射向越索而過的丁如海。

  鐵矢破空,忽被一支粗長的鐵箭攔腰截飛,那鐵箭來路是一條弧線,擊飛鐵矢后余力未盡,神鬼一般,拐向角宿使者。

  角宿使者躲閃不及,這一箭正中肩胛骨,痛得他悶叫一聲,硬弩脫手。

  丁如海躍過絆龍索,騰空之際雙掌齊出,一招“逆水推舟”,襲向江粼月。

  江粼月根本不想與他過招,在空中靈巧一閃,側(cè)旋入水。

  丁如海馬上一收身,跟著扎入河中,在水里截住江粼月的去路。

  江粼月一手運(yùn)劍,一手分流,身彈如弓,劍尖直切丁如海咽喉。

  這水下一劍來得極快,丁如海躲避不及,兩手一拍,使個“嚴(yán)絲斗榫”,雙掌將劍鋒死死夾住。

  兩人以劍為軸,在水中四向翻騰,掀浪生濤,真是共工復(fù)生,顓頊再世。

  江粼月鰻魚一般順向自旋,突改逆向,力道帶巧,青龍劍猛然掙出束縛,一劍“云起龍驤”,驚流滾涌,水助劍勢,比在陸上還要壯觀。

  丁如海振臂倒游,使出連環(huán)腿法,在劍影洶流中靈巧閃避,周旋反擊,腿上之力帶得泥沙左一股,右一股,死死鉗制江粼月的靈猛之勢。

  青龍劍緩滯下來,江粼月蜷身潛低,引得丁如海壓身下攻。

  丁如海雙掌狠推,勢如沉石,欲將對手圈在水底。

  沒想到江粼月突然靈蛟一般,翻身一周,雙足在河底礁石上用力一蹬,借力反彈,青龍劍倒刺而上,方位極巧,正是兩股水流間的縫隙。

  丁如海的掌力就這么一個小破綻,被江粼月準(zhǔn)準(zhǔn)抓住。

  丁如海反應(yīng)敏捷,側(cè)身欲避,誰知這一帶的暗礁讓潛流形成了不易察覺的渦流,他并沒有象自己預(yù)料的那樣閃出一個身位,反而被斜推向前,正迎上青龍劍鋒,劍尖自他肋下刺入,一股帶著血腥的水嗆入口中。

  江粼月迅速撤手,那劍刺得并不深。

  丁如海自知負(fù)傷之身,再也不是對手,只得忍痛劃臂,浮上水面。

  冒頭之際,剛好看到林雪崚奮力砍斷了中間的第二條鏈,鐵柵失去兩條橫貫之索,癱出一個碗形豁口,只要砍斷低處的第三條鏈,碗底一破,鷹澗河便成通途。

  林雪崚見丁如海游得吃力,拋鏈將他拉出水,“三哥,你受傷了?”

  丁如海手捂肋下,伸手一搭葛十三的長篙,躍回七江會小船上,“河下門道不熟,吃了小虧?!?p>  寧夫人替他止血,莛薈痛罵:“青龍水匪熟悉地勢,算不得本事!”

  話音未落,河浪一翻,一股冷峻殺氣隨水而出。

  江粼月身姿矯健,蒼隼一般落在絆龍索上,與林雪崚對面而立,兩人站在那碗狀豁口的“碗底”,相距不到一丈。

  角弓營的幾十張弓齊刷刷的對準(zhǔn)江粼月,只要馮雨堂一聲令下,蒼隼就會變成刺猬。

  鄺南霄向馮雨堂搖搖頭,幾十張弓緩緩放下。

  林雪崚踩著鐵鏈踏前兩步,咬牙切齒,“你瘋了還是傻了,回匪窩也就罷了,不帶著青龍寨散伙避難,在這兒當(dāng)神鷹教的看門狗!”

  江粼月眉心一顫,目光傷冷,“你從來都不問我有什么選擇?!?p>  林雪崚一怔,“他們用什么手段要挾你?”

  江粼月注視著她手中寒光流溢的奇劍,垂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揚(yáng)眉冷笑,“林宮主,不勞你牽掛,既然我是看門狗,里外不得好,死得怎么冤怎么慘,不都大快人心,你何必惺惺作憐?”

  林雪崚聽著他的怨苦口吻,心痛欲碎,“江粼月,我對不起你,你恨我,盡管一劍一劍割在我身上,何必讓這么多人用血作陪!”

  江粼月胸口起伏,“我才不恨,你們這些人,做什么都有熱淚滿缽的理由,肝腸寸斷的苦衷,我什么都沒有,被人踩上頭來就打回去,贏了茍活,輸了就死?!?p>  林雪崚喉中一哽,懇切道,“小月,河口守不住了,趕快叫你的人停手,我們只要到朱雀寨去,如果你肯讓路,青龍寨撤也好,散也好,憑我手中這把劍,不會有人為難你!”

  江粼月雙眉壓目,聲音極低,“林宮主,這血戰(zhàn)一開始就是圈套,踩得越深,賠得越重,你應(yīng)該清楚,現(xiàn)在回頭,還不算太晚,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

  “小月,無論什么圈套,都會在這場較量里水落石出,太白宮分路進(jìn)攻,沒有退路,若水上半途而廢,攻白虎寨的厲旭壇和攻玄武寨的幫派就會失去呼應(yīng),滿盤皆輸,流在峽里的血全都白耗!”

  她手上戴著寒玉指環(huán),他明白她的處境,貼近她耳邊,“我會把真相摸清楚,再給我一兩天!”

  林雪崚仍是堅決,“今晚一定要過河口,沒有商量的余地。”

  江粼月苦笑,“女人蠢起來,牛都拉不回!易筠舟夫婦死在燕姍姍手里,她現(xiàn)在千人唾,萬人恨,你以為她會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朱雀寨里,等你們正面交戰(zhàn),上門索命?朱雀寨會是一座空寨,只待用尸身去填滿,你們硬闖,正遂她的愿,就算過了朱雀寨,鷹脊嶺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你有什么把握能破趙漠的北斗懸關(guān)陣?”

  易筠舟毒發(fā)身死時,身邊只有莛飛真正目睹,林雪崚雖知兇多吉少,總留著一線奢望,現(xiàn)在她清清楚楚得知園主已逝,不禁悲憤心顫。

  眼淚和雨,努力抑怒,咬牙問道:“莛飛和我?guī)熜?,可還安好?”

  她害怕得到令她恐懼的答案,聲音厲中帶栗,“師兄”二字,更是緊張得沙啞滯澀。

  這神情話語,剜到江粼月心里,比寸霜劍還鋒利。

  他仰天凄笑,“你為了他,什么都肯做,卻死活不肯聽我一句話,想砍鏈子,先看看你手里這把劍砍不砍得了我!”

  手腕一轉(zhuǎn),青龍劍森然前指,“上次我在半空橋存心相讓,這次你沒這么好的運(yùn)氣了!”

  林雪崚盯著他的眼睛,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許雷霆暴雨讓一切都變得陌生,也許是她的狠心無情換來他的酷戾莫測,眼前之人根本不是那個鬧著要她喂粽子吃的無賴。

  她眼底酸澀,眼角的淚被鞭子似的暴雨抽散,不留痕跡。

  鄺南霄靜眼觀望,這兩人一刻橫眉冷對,一刻貼耳低語,雨聲激烈,他們說的話只能聽到一些模糊碎片。

  林雪崚后撤兩步,橫劍在手,流光絕汐劍瑩瑩生輝。

  閃電耀處,鏈上兩人各自蓄勢,一觸即發(fā)。

  鷹澗河中人人面色凝重,就連后趾澗的激戰(zhàn)都有所緩和,只為觀摩這一對得盡江湖議論的男女,如何生死互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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