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發(fā)現(xiàn),自葉輕到后院來接她時,就一直在傻笑。方才她跟著十安哥哥去了后院,后院里有許多的花草,十安哥哥還一一和她說了它們的來歷。聽他說,這連葉輕都還不知道。在后院玩了很長時間,她完全沒注意葉輕去了哪,誰知她來接她時,就開啟了這樣的模式――看什么都開心,一直在笑,停不下來。
在回九重天的路上,無論她說什么,甚至是罵她,她似往常一樣地回嘴,只是回她以一個微笑。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這般反常的她,著實令小一還擔(dān)憂了一會兒。不過也就一小會兒,很快她便釋然了。
她不說,她也懶得問了。就沖著她臉上的紅暈,她就是再笨,仔細(xì)想一想,也能想到是因為帝君。
她到蒼梧山后便去找帝君了,之后也一直和他在一塊兒,定是他說了什么令她高興的話,惹得她心情如此的好。而說的什么話,可想而知。
其實,她真的覺得,帝君和葉輕很配。兩個這么好看的人,站在一起,真的可以說是十分賞心悅目的了。要是一定說他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葉輕差了些,文不才武不就的就這么高攀了文武雙全的帝君。可若是帝君喜歡她,她再差都是好的。
所以說啊,葉輕的運道是上等的,這也是種天賦,還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天賦。
“走,小一,去找我阿爹阿娘?!彼蝗婚_了口,拉著她進了傾云宮。
“為什么這么急?”小一被她拉著跑了幾步,從后面拉了拉她,問道。
“阿輕?”葉輕剛轉(zhuǎn)過頭想說什么,梨清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站在臺階上,“你何時出去的?”
“今早?!比~輕都忘了,自己沒有同阿爹阿娘講要去人間的事,中午沒有回來應(yīng)該讓他們擔(dān)心了,“忘記和你們說了,我今日出去有事?!?p> “沒事,這么急匆匆地,是要做什么?”梨清從臺階上下來,走到她的面前問道。
“哦對了,阿娘,我有事要同你說?!钡盟嵝?,葉輕方才淡下些的紅,又爬了上來,側(cè)過身不敢看她。
“何事?”
“那個……方才,重渙帝君說,”她一臉?gòu)尚叩哪樱f道一半時靠近梨清的身體,在她耳邊飛快地說,“要娶我。”
“什么?”梨清大驚道,“你們……”
“小公主,小公主!”宮中的仙婢突然慌忙地跑了進來,打斷了梨清的話。
“何事驚慌?”仙婢著急的聲音讓她斷了方才的神思,臉上的紅也褪了許多,回過頭看向跑過來的仙婢,正色道。
只見她有些微喘地在面前停了下來,頓了頓才回答:“織憶公主差了仙婢來求見公主,似乎十分著急的樣子,我這才慌著來稟報公主?!?p> “阿娘,我去看看?!比~輕握住梨清的手,對她說道。
“去吧。”既是急事,她也不好阻攔,方才的事情,擱一會再談也不遲。
“小一,在這陪著我阿娘?!比~輕點點頭,攔住想要隨著她一同去的小一,獨自越過仙婢去往了宮門口。
此時在門口候著的仙婢正在原地打著轉(zhuǎn)兒,一臉著急的模樣。葉輕跨過門檻兒,叫住她道:“怎么了?”
“小公主!織憶公主只差我請您速速去無枟宮相見,具體是什么事,她并未言明,還請公主跟婢子走一趟?!彼椭^行了簡禮,回答道。
葉輕并未多言,直接喚仙婢帶她朝著無枟宮前去??棏浵騺碛惺露紩H自來尋她,此番遣了她宮中的婢子來請她,定是有什么要事,連身都脫不開。傾云宮距離無枟宮并不算遠,不一會兒,葉輕便行至了無枟宮門口。
無枟宮大門敞開著,她直接跟著仙婢走了進去。她帶著她拐過了院中的亭子,直奔織憶的房間去。
“重渙,應(yīng)陳帝君?”她遠遠地便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二人,不禁驚訝地小聲念道。他們怎么會在織憶的房門口,而織憶又急著找她來,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葉輕困惑地走了過去:“重渙,應(yīng)陳帝君,你們怎么在此處?”
“阿輕,你來了?!敝販o輕聲說道,而一旁的應(yīng)陳見她走過來,也微微頷了首。
記得上次見到應(yīng)陳帝君時,還是在幾個月前的西荒,沒想到竟在這無枟宮再次見了面。不過怪的是,重渙好像知道她要來的樣子,而且此處乃織憶的閨房,卻也不見她本人,令她有些費解。
“是你找我來的嗎?”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重渙搖了搖頭說:“不是,是榿吳。”
“榿吳上神?她在此處?”原來是因為榿吳上神,那就說的通了。榿吳上神是織憶的師傅,來這完全是情理之中,而應(yīng)陳帝君與榿吳上神又交情匪淺,一同前來也是情有可原。
“她就在里面?!?p> “那她找我……”
“阿輕?!比~輕的話還未落完,房間的門便從里推了開。是織憶端著一個碗走了出來,對葉輕道,“師傅她想見你,故我才特意命人去尋你的?!?p> “這其中緣由,待你進去后,師傅都會同你說的。”不等葉輕提問,織憶就直接解答了她心中的不解,“去吧。”
葉輕沒想到竟是榿吳上神指定要見她,有些驚訝地看著織憶從房中走出來,握了握她的手,輕輕地說:“去吧。”
她緩緩地點了頭,走近屋門的時候,織憶就在外面將門關(guān)上了。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在門合上的那一刻,外頭的人各異的神情。
看到榿吳的時候,她像沒事兒人一樣靠坐在床頭。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她本來低下的頭抬了起來。
她臉上的神情很是柔和,柔和的讓她覺得眼前這個人都不像榿吳了。她記憶中的榿吳是可以時而妖媚,時而鋒利的,但絕不是這般溫柔似水的模樣。
“榿吳上神?!彼÷暤貑镜?。
“來,過來坐?!彼龥_她招了招手,嗓音是一同她此刻外表一般的輕柔。
葉輕順從地坐在了床邊,近看她的臉龐,確實還是她昔日見到的那個風(fēng)情萬種的榿吳,可是她眉眼間淡下來的棱角也是清晰可見。是什么,讓她在這些日子里,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呢?
正當(dāng)她奇怪時,她輕聲地開口說:“你一定很奇怪,為什么我要你一個人進來吧?!?p> 她點了點頭。
“因為啊,我要為之前在西荒時的任性,向你道歉?!彼郎\淺地笑了笑,或許是她此刻正病著吧,這笑看起來有幾分的凄涼感。
“這不怪你的?!比~輕搖了搖頭,這都是繹心的計謀,怎么能怪罪她呢。
聽到她的話,榿吳卻將身子坐離了身后的背枕,搖了搖頭仍堅持道:“我知道你不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但我心中始終有愧疚,你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是不會安心的?!?p> “好,我接受?!痹捯阎链?,葉輕也應(yīng)了下來。
得到她的回答,榿吳再次笑了笑,重新靠上了背枕繼續(xù)道:“還有一件事?!?p> “是什么?”葉輕問道。
“其實,你出生那日的異象,真的是魔族祖上宿殤一縷魂魄歸位的時候?!彼乃季w似乎又回到了那時,抬眼望向了她的眸子。
“而且,他也確實將魂魄寄在了你的身上?!闭f道這,她的視線從葉輕臉上移開了。
“這都怪我,尊神們早就推測出了那日便是魔王魂魄覺醒地日子,那日應(yīng)陳孤身一人前去將魔王再度封印。可他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了,我偷偷地跟著他,害怕他會不敵魔王之力,便自作主張上去幫他。可是我太不自量力了,終是棋差一招放了他的一魄出來。好在后來重渙及時趕來,將宿殤的余下魂魄控制住,最終才沒有釀成大禍。”說完,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眉宇間已皆是皺痕。
“而那跑出的一魄,沒有歸宿,便找上了一個出生的嬰兒?!彼穆曇纛D了一頓,眼睛再次直視著她的雙眸,“就是你?!?p> “此事,我也要向你道歉啊?!毕啾绕鹎耙淮蔚牡狼?,此次她心存了更多的愧疚,因為她的一時之失,害了才剛出世的她,實在是罪過。
“那我的體內(nèi)?”葉輕心中有些訝異,如果這是真的,那繹心便沒有信口雌黃,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不,后來,我為了將功補過,用自己的修為把你送進了太虛幻境,逼出了寄存在你體內(nèi)宿殤的一魄。”
“原來如此?!辈贿^在葉輕的印象中,除了六千年前在蟠桃林,還有幾月前在西荒,她就未曾見過榿吳了,她又是如何將她送進太虛幻境的呢。
“為什么你不記得這些事兒,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榿吳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模樣,幫她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比~輕點了點頭。
“我在送你進去之前,將你的這段記憶抹去了?!?p> “那……”
她的臉色突然變了,原本紅潤的嘴唇瞬間變得蒼白。葉輕聽見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趕緊傾身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在她的丹田處來回?fù)崦槡狻?p> 可是似乎卻一點用都沒有,甚至她的呼吸還更加急促了。葉輕有些慌地轉(zhuǎn)過了頭,對著門張開嘴想要喊人,卻說不出話來。
她掙扎了許久,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而這種狀況也沒有持續(xù)很久,漸漸地,她的視線范圍越來越小,最終,她閉上了眼睛。
葉輕睜眼時,身處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這里有無盡的黃沙,卻又與西荒不大相同。因為這兒不只是看不見邊際的沙,還有許多華麗的堡壘,一排又一排。
突然耳邊想起了戰(zhàn)爭的號角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鴉鵲的嘶鳴。一抹鮮紅刺痛了她的眼,可那鋒利的刀刃似乎不愿意放過她,隨之而來的是一刀接著一刀的揮落,一道接著一道的血光撞進了她的眸中。
她這是在哪里,是回到了戰(zhàn)亂時期嗎,眼前是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手中拿著鋒利地武器正大步地走向堡壘中瑟瑟發(fā)抖的婦女和孩童。
葉輕不明白,為什么,這些殘忍的刀劍,要如此無情地去傷害一群手無寸鐵的婦人和孩子們。是什么,泯滅了他們的人性,讓他們?nèi)髁藙W邮?,來參與這樣的殺戮。
她捏緊了衣角,因為憤怒而聚集在手中的靈力熱烈地滾動著,在一把刀高高舉起,即將要砸向一個年邁的老人身上時,她抬手一擊。那一掌她已然用了十分的力道,可打出去的力量,在空中,被風(fēng)一吹就化作了一道白煙,隨風(fēng)散去。而那即將落下的刀,也已經(jīng)掠過了老人的脖子,鮮血四濺。
她的雙手在顫抖,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老人被割下的頭顱滾落到了她的身前。為什么,她的法力在這里一點用都沒有。
箜竹,她還有箜竹……
她蹲下身子,將箜竹立在黃沙之中,一只手扶住,一只手用力地?fù)軇忧傧???刹还芩僭趺从昧Γ菗艹鋈サ陌坠舛紩诩磳⒌诌_的時候化作一團白煙,隨風(fēng)散去。
她跌坐在了地上,眼前的鮮血撒滿了四周,成群的尸體也堆積如山。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驚心動魄,原來戰(zhàn)爭,是如此的可怖。
她的眼中,再一次只剩下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