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動
許是家族遺傳的緣故,晉康凌帝的三位皇子個個相貌不凡。冀王是老大,是皇子之中最成熟穩(wěn)重的一位,縱使跟著父皇出征在外這么些年,臉上被永久的刻上了歲月的滄桑,可他眉宇之間透露出的那般英氣,卻絲毫未減,反而更加顯眼了。“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在他身上得到了驗(yàn)證。戰(zhàn)事的催促,高壓的環(huán)境,荒蕪的場景,血淚的錘煉,這就是為何久經(jīng)沙場的人們都會有些許顯老的緣故吧。李季楠大將軍也在所難免,冀王算是這批人中較為幸運(yùn)的了。若不是吳皇后仙逝的早,她一定會為她最有能耐的孩子感到驕傲,也會為他那俊氣中卻夾雜著歲月磨煉的臉龐感到無比的心疼。照理,這種年紀(jì)的兒郎,還就是受父母精心呵護(hù)的,而他卻太早地成長。
“我救父皇出于的是本分,沒有什么好拿出來講的。但……”冀王停頓了一會兒,眉毛微微地顫動。璋王又往前湊近了些,期待著下一句話,也是他現(xiàn)在最想聽到的話語,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眼。
“父皇確實(shí)對三弟太過于寵愛了?!奔酵跬T谀莾海齑揭琅f沒有關(guān)閉,卻欲言又止,再也發(fā)不出聲來,雙眼無神的凝視著竹簡上的小篆字體。似乎直到現(xiàn)在他才恍然大悟,意識到這一點(diǎn),而從前他自己從未想過,也從未打算想過這一問題。此刻這一問題的解封,卻使他的思想墜入深淵。
見大哥已經(jīng)成功的被自己的話語動搖了思想,他就按部就班地說出了自己早已想好十?dāng)?shù)遍的話:“所以呀,大哥,你辛辛苦苦奔走四方,最后得到的除了幾句可有可無的褒獎之外,還有什么呢?依舊是那個‘王’,而三弟他浸在家中,閑來翻翻竹簡,卻已然從‘王’升到了太子,我大晉現(xiàn)今的儲君,未來的天子。人人見他都要下跪行禮,高呼‘太子殿下’,這一點(diǎn)兒也不公平??!大哥,你就真想一輩子都局限在這四面圍墻的王府之中么?”
“哼,不想,又如何?皇宮之中本就無公平可言。三弟是太子已成定局,父皇也已下了明詔,天下人皆知。對此,我又能抱怨什么呢?做什么不是無濟(jì)于事,心中縱使有余力,力氣卻太過不足?,F(xiàn)在,太晚了。”冀王冷冷的笑了一聲,笑的不是命運(yùn)的不公,而是他自己在某個方面的“愚鈍”,竹簡上的字在他的視野中不斷的放大。
璋王把整個身子俯上前去,義正言辭的說:“東宮此言差矣,三弟還未入主東宮,現(xiàn)在機(jī)會就在眼前,失不再來?!?p> “馬已上路,奔馳不休,我們哪里有辦法呢?”冀王也許是想開了些,把思想收了回來,正打算打開竹簡左側(cè)沒看的部分,卻被璋王用左手有力的按住了,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他,深邃,不可測。
“倘若我們設(shè)繩絆它呢?”
“你這是什么意思?!”冀王顯然對他這個小三歲的弟弟的回答感到十分吃驚。
“阻路者,當(dāng)除之!”璋王的眼神十分堅(jiān)定,一點(diǎn)兒也不為他的此番言論感到遲疑。
“可,他是我們的三弟啊,你怎么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讓人聽見了,會讓人怎么想,會造成多么惡劣的后果!兄弟之間骨肉相殘,父皇自我們小時候便教導(dǎo)我們絕不能這么做啊,你是忘了嗎?”冀王更加吃驚,連忙說道。他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的不簡單。
這回他們?nèi)值苤?,璋王一向是受關(guān)愛最少的那一個,就是在宮中就性格冷淡而內(nèi)向,沒有什么人愿意主動與他交朋友,他也不愿如此。當(dāng)大哥冀王在與其他宮人一起踢蹴鞠的時候,他往往孤獨(dú)的一個人倚在過道的柱子上,默默地看著他人歡樂地嬉戲。不是冀王不允許璋王加入他們,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與那些攀炎附勢的宮人一同玩耍。因?yàn)樗牡匚粩[在那里,他是晉康凌帝的二皇子,有著純正的皇家血統(tǒng),沒有人敢欺負(fù)他,但那些宮人總會與他避而遠(yuǎn)之,心中十分的看不起這個小不點(diǎn)。他能夠從不多的幾個碰上的宮人對他敷衍的行禮中看出。這也使得他本就比較內(nèi)向的性格,更加沉默寡言?!皡捨艺呓K為我厭之,棄我者終為我棄之?!边@是他自小便養(yǎng)成的人生格言,對那些無知的宮人一點(diǎn)兒也看不起,也不愿意見到他們。
璋王沒有多想,很快就接了下去:“大哥,皇子之爭歷代皆有之。先人已經(jīng)把這個罪名背了無數(shù)次,也不差我們這一點(diǎn)。我這都是為了大哥你??!我辛辛苦苦的白講了嗎?只有大哥你才有這個資格當(dāng)太子,三弟他有什么資格來和你爭?三弟若繼位,大晉的江山可有長久穩(wěn)固,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他除了看書還會什么?早晚大晉的江山會葬送在他的手里,他也會成為大晉的千古罪人,而是你我亦是同樣的罪名。二弟愿傾己之力,保大哥奪下太子之位,望大哥三思啊,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整個國家。”
冀王視線往下一挪,心中唯一的一點(diǎn)點(diǎn)名利之心,在璋王的言論的催化下,涌上心頭,不斷放大,把他的思想再次拽下了深淵。嘴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蹦出四個字:“我想靜靜?!?p> “唉,大哥,你還在猶豫什么呢?時機(jī)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永遠(yuǎn)再也沒有了。大哥!”璋王的心中有一點(diǎn)恨鐵不成鋼,手上力又加了一分,死死的按住了冀王的右手,動彈不得。
“三弟與我情誼深厚,我斷然不會傷害他,更不會除了他。”
“這好辦,皆是大哥繼位,隨便封三弟一個王侯,賞他一片封地,讓他安安靜靜的有書讀就好,這又有何難?”
冀王陷入了沉思,璋王耐心的等待,一旁的燭火不時搖擺,簾子不時晃動,過了許久,冀王手指微微顫動,輕聲的說:“那好吧,但是要答應(yīng)我,不得取三弟性命?!?p> “自然?!辫巴跣牢康毓雌鹆俗旖?,手拿起了之前被推向一邊受盡冷落的茶,一飲而盡。竹簡被卷起,擺在了一旁。
月光在府外肆意的揮灑,府內(nèi)的方才達(dá)成了一場同盟。睡夢中的人是多么幸福愜意,而此時清醒著的冀王心中卻是翻江倒海,波濤洶涌。
璋王滿意的走出了冀王府,乘坐上馬車慢慢悠悠的向璋王府駛?cè)ァ5铰飞先松俚暮?,畢竟是深夜了,顯得格外的靜謐,璋王悄悄地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冀王府方向看去——燈未熄,人未眠。
“祝賀殿下,計(jì)劃順利進(jìn)行中?!蹦銥橹\士向正在案上品酒的璋王笑著說。
“多謝高謀士吉言,計(jì)劃才剛剛開始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