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正熱鬧地進(jìn)行著,那邊梅妝與元澤親密地互動,看得太子妃覺得甚是礙眼。當(dāng)年她與太子濃情蜜意時都沒有這么明目張膽地眉目傳情過,可如今,這大庭廣眾之下,梅妝竟與天孫形影不離,比肩而坐,毫無規(guī)矩可言。她心中憤恨,卻無計(jì)可施,總不能在此時此刻沖出去將二人分離。那日梅妝與她說得一清二楚,她并不會給自己留任何臉面。而元澤呢?若自己真的不顧場合上去指責(zé),恐怕第一個翻臉的就是他吧。算了,再忍她一時半刻,且待等會兒……
賓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就座,絲竹聲由遠(yuǎn)及近,仙樂飄飄,一群彩衣翻飛的仙子款款而來。輕歌曼舞,婀娜多姿。尤其領(lǐng)舞的那個,長相極為出眾。只見她眸光瀲滟,橫波流轉(zhuǎn),唇若紅櫻,勾魂奪魄。正所謂,舞鳳髻蟠空,裊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fēng)騷。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①。
別說是男神仙了,就是她這一個女神仙都看得難以挪眼。真是個絕色?。?p> 可這個絕色美人有點(diǎn)不對勁啊,那眼神太不對了。別人都是往哪個方向跳,眼睛就往哪兒看,講究一個眉目傳神??蛇@個絕色美人從來只直直地盯著她這邊一個方向。梅妝順著她眼神的方向看,可不是就是在看元澤嗎?合著這美人的目標(biāo)一直都明確得很。
梅妝蹙眉又看向元澤,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剝著面前的那盤葡萄,全然不顧面前美人的隔空傳情。她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一點(diǎn)??呻S即心里咯噔一下,不對,她為什么要覺得難受?她剛松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她居然想要知道元澤面對這樣的絕色,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手隨心動,她輕輕扯了扯元澤的衣袖,元澤抬頭看她,眼里帶著疑問,手里動作卻未曾停下。
梅妝將頭靠了過去,“你瞧那領(lǐng)舞的仙女姐姐,在看你呢。”
元澤手中動作一頓,眉頭漸深,須臾間又放開了來,繼續(xù)手中的動作,全程眼角都不抬一下??吹妹穵y笑逐顏開,果真是個懼內(nèi)的好苗子!自動自覺自律!
一曲舞罷,沒有得到元澤一個眼角關(guān)注的絕色仙女姐姐委委屈屈地對著眾仙行禮,正要隨這其他仙子告退的時候,被太子妃出言攔了下來。
“云溪,你先別走?!倍饲f的太子妃起身向天君行了個禮,款款走到中間,笑著向眾人介紹著:“天君,云溪是我娘家侄女,乃重華天尊的親孫女,此次獻(xiàn)舞,一來是為天君祝壽;二來嘛……”
太子妃笑著頓了一下,還望梅妝這邊看了看,才一開目光繼續(xù)說道:“二來也是媳婦的一個心愿,想召娘家侄女進(jìn)宮,隨侍在吾兒元澤身畔,替我這個做母親的照顧一二?!?p> 此言一出,眾仙嘩然,被驚得目瞪口呆的有之,停不住竊竊私語的也有之,都懷著一種看戲的心情。唯獨(dú)梅氏一族之人冷漠待之,不發(fā)一語。尤其梅妝本人,對太子妃此舉心灰得都懶得給她一個眼神了。
說太子妃眼光放不長遠(yuǎn),心胸寬廣不起來,她還不承認(rèn)。偏要在這萬眾矚目的日子里面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往冼池宮里塞,想著掌控不了自己的兒媳婦,來個幫手打?qū)ε_也不錯。怎么會是這般的豬腦子?虧她還能笑著站住腳,就沒看見天君的臉已經(jīng)黑了嗎?
身旁,元澤面色陰沉如水,目光也灰暗一片,連梅妝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可見這事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梅妝又看向那邊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果不其然,也是滿面怒意,指不定一會兒能破口大罵。
梅妝是來不及去看自家祖父已經(jīng)父母的臉色了,恐怕只能用橫眉冷目來形容了吧。
真是個沒腦子的!她又一次在心中暗罵??上亲约浩牌牛峙逻€得自己來圓場才好。
她站起身,對著上首長輩行了個禮,端正了儀容才笑著對太子妃說道:“太子妃娘娘可是怕本上神照顧不好天孫,才想著把娘家這位云溪姐姐接近冼池宮?”
太子妃聽得梅妝自稱“本上神”,更是堅(jiān)定了要將云溪接近天宮的心愿,多一個幫手多一份力量。不然以后梅妝嫁進(jìn)了冼池宮,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本宮不是這個意思?!?p> “既然太子妃并不覺得本上神照顧不好天孫殿下,那么這位云溪姐姐就沒必要進(jìn)冼池宮了,畢竟宮里也不缺宮娥伺候?!焙?,識相點(diǎn)就趕緊把你侄女給我?guī)ё撸?p> “本宮什么時候說過云溪進(jìn)宮是要當(dāng)宮娥的?”太子妃氣急。知道梅妝難纏,可并不知道她竟這么能說歪理。
“不是當(dāng)宮娥是當(dāng)什么?”梅妝一臉無辜地看向元澤,“既然不缺宮娥,為什么要云溪姐姐來照顧你?。俊?p>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需要別人照顧。”元澤會意,配合著梅妝,“恐怕母妃是要接來照顧五弟的吧。”
“原來云溪姐姐是來照顧五殿下的啊,那這個我就管不著了。”梅妝捂嘴做驚訝狀,隨后靦腆一笑,“既然是五殿下的事,那當(dāng)然是由太子妃做主即可。梅妝就不多言了。”
隨后向太子妃屈膝行了禮,又坐回了元澤身邊。元澤將手邊剝好的那小盤葡萄往梅妝面前移了過去,絲毫不介意別人驚訝探究的眼光。
太子妃忿然作色,正要開口反駁,卻被天君沉聲阻攔,“既然是給小五準(zhǔn)備的,那就送到他的宮里面去吧,等他從天泉鏡出來再說。”
太子妃此時已經(jīng)有些氣急敗壞了,可面對天君,她沒有能強(qiáng)硬起來的立場。就是有這個立場,她也不敢。這事到這里已經(jīng)被下了定論,太子妃面如死灰,神情頹然。
一旁從未開口的云溪仙子,早已淚流滿面。為何會這樣?不是說好了來給天孫表弟當(dāng)側(cè)妃的嗎?為什么現(xiàn)在是被許給了五殿下?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應(yīng)該聽從姨母的話到這里來?
就在云溪仙子還在那兒向自己的靈魂深處發(fā)問的時候,元澤的話給了她一個震耳發(fā)聵的答案。這個答案讓她萬念俱灰,也讓某些在場的女人傷心欲絕。更讓梅妝第一次清楚認(rèn)識到元澤本人。
他當(dāng)著四海八荒眾仙,朗聲說道,“此生我元澤只娶梅妝一人,絕無二心。有違此誓,神形俱滅?!?p> 這句話,響天徹地,傳唱三界之內(nèi),震撼九霄之巔。也給了在場所有人一記重?fù)簦镁貌荒芷綇?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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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露露
注:①《駐馬聽·舞》是元曲作家白樸創(chuàng)作的小令,收錄于《全元散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