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之中,蒙崇德嘆了口氣,雙手托著臉頰望著面前女孩發(fā)呆。秦始皇根本不信他說的話,不肯調(diào)兵北上。上谷、漁陽二郡的淪陷,怕是無法避免……
他把指南針鼓搗出來,不就是想讓秦皇放心調(diào)兵抵抗匈奴嗎?
無奈搖了搖頭:“小憶,我讓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嗎?”
“小憶找到了,現(xiàn)在高先生正在咸陽城里住著。照著少爺?shù)姆愿溃浨踩怂土诵┿y子過去,并且一直盯著他。”女孩盈盈下拜,偷偷瞄了一眼蒙崇德那張英武的臉,不由心跳加速。
“嗯,這事你辦的很漂亮,今晚賞你一車黃瓜…高先生住在哪家客棧,隨我探望一下?!泵沙绲螺p輕點頭,站起身來,將袖袍甩到身后。
“公子,隨小憶來…”小憶臉頰羞紅,嬌軀一個旋轉(zhuǎn),已然邁著小碎步走向門外。
所謂高先生,自是高漸離。這廝擅長擊筑,是當(dāng)年刺殺秦皇的荊軻的好友。為了給荊軻報仇,自己弄瞎了雙眼,得到了接近秦皇的機會。趁秦皇不備,用灌了鉛的筑去砸秦皇。很遺憾刺殺失敗,最終被處車裂之刑。
高漸離雖然迂腐,卻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若就這般死了,未免可惜?,F(xiàn)在高漸離才剛剛來到咸陽,若是他插一手,說不定還能救下。
出了蒙府大院,蒙崇德雙手抱著后腦勺,悠哉悠哉朝前走。街邊路人看見他,一個個都慌忙閃開,如避瘟疫一般。蒙崇德早已見怪不怪,目光所及,根本無人敢看他半眼。
咸陽城里的混世魔王,誰不認(rèn)識?
“蒙公子,來玩呀?”
“哎呦,蒙少爺…您可是好久都沒來看蘭兒了…”一處青樓門口,十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將少年攔住,極盡挑逗之能。蒙崇德可是她們這里的???,給她們貢獻(xiàn)了不知多少銀子??勺罱粋€月,蒙崇德卻是再沒來過。今天碰上,說什么都不肯放他走。
“嘿嘿…”蒙崇德也不客氣。一時之間,嬌嗔之聲響徹整條街道。幾個路人心道哪個家伙如此不知廉恥,剛想諷刺幾句。一眼看見蒙崇德的側(cè)臉,卻如見了什么惡魔一般,逃也似的跑開。
直等手有些酸了,蒙崇德才扭了扭胳膊,踱步離去。幾個女人還想再攔,卻聽見一句冰冷至極的話:“誰敢攔我,砍去雙腳!”
女人們自是不敢逆他的意,悻悻退了回來。望著那越來越小的背影,有些陌生。
這個往日挑逗一番,便能榨出一堆下幣(孔圓錢,秦朝通用貨幣)的小子,何時變得這般狠心了?
蒙崇德若是知道那些女人怎么想,肯定會笑出豬聲。說句不客氣的話,普天之下,還有誰比他蒙家更有錢的嗎?他走的這般著急,主要還是因為高漸離。
這個年代的人,大都是些冥頑不靈的家伙。似高漸離這等,為了給朋友報仇,居然不惜弄瞎自己的雙眼。他對秦皇的恨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
蒙崇德若是攔著不讓他刺殺秦皇,高漸離肯定不會罷休。聽說秦皇已經(jīng)派人四處尋找高漸離的下落,準(zhǔn)備請他入宮了。紙包不住火,等朝廷找到高漸離的住處,就是他蒙崇德想攔也不可能了。
難啊,難…
“少爺,就是這里了?!毙浲T谝惶幙蜅iT前,對著蒙崇德淺淺一笑,柔聲道。
“嗯,你在外面等著?!泵沙绲螺p輕點頭,略微整理一下衣衫,雙手負(fù)背,走向客棧之中。
還沒有進(jìn)入屋內(nèi),便只聽得一陣琴聲。那琴聲雖不怎么響亮,卻婉轉(zhuǎn)悠揚,宛若天籟??v然是蒙崇德這個不懂音律的家伙,居然也聽的心曠神怡。
隨著聲音尋去,蒙崇德終于來到一件臥房門前。隨手將之推開,只見一個白發(fā)老翁正盤坐在地,輕撫琴弦。老翁臉色紅潤,仙風(fēng)道骨。唯一可惜的,便是那一對深陷的雙眸。
“閣下便是蒙恬的公子蒙崇德吧?”琴音突然中斷,高漸離似是看得見一般,抬頭正視面前少年。
“高前輩,久仰?!彪m明知高漸離看不見,蒙崇德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對他行了一禮。似這等義薄云天的老前輩,他由衷的欽佩。
“閣下是不是奉秦王令,請在下入宮?。俊备邼u離再度低下頭。
“秦皇的確在找你,請你入宮,也就是這幾天了?!泵沙绲碌挂矝]有隱瞞什么,如實道。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高漸離放聲大笑,激動至極。旁人看見,或許會覺得他是因為能給秦皇演奏而激動??擅沙绲聟s分明看見,他的手掌微不可查的在顫抖!
這是手臂用力過度才會出現(xiàn)的顫抖。
“高前輩,對不起了…”蒙崇德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略顯猙獰。他剛剛閃身退出房中,便瞬間有兩個手持木棍的蒙府家丁沖入。房門啪的一聲關(guān)住,繼而是木棍狠狠砸在肉體之上的悶哼聲,夾雜著高漸離的凄厲哀嚎。
媽了個巴子,秦皇下令讓高漸離入朝演奏,那是圣旨。高漸離這廝又是個倔脾氣,想把他勸回來根本不現(xiàn)實。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把他打個半死,打的下不了床,打的彈不了琴!
刺殺秦皇?不存在的!爺有的是錢,賞你一座大院,養(yǎng)老去吧!
“少爺…這…”小憶扯了扯蒙崇德的袖袍,于心不忍。
“怎的?我看不慣那老頭,瞎姬霸彈!打他一頓,很過分嗎?”蒙崇德冷哼一聲。
“不…不過分…”小憶立刻垂下小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屋里的悶哼聲終于停下。兩名家丁架著一個雙腿血肉模糊的老頭出了屋子,對著蒙崇德微微躬身:“少爺,打成這樣可以嗎?”
“蒙崇德…你一定是嫉妒老夫!秦王欣賞老夫的琴技,你怕你爹失寵,所以背著朝廷來把老夫打成這樣!你真是個心狠手辣的混賬…連六十多歲的老人都不放過,卑鄙…卑鄙!簡直厚顏無恥!”高漸離破口大罵,聲音略帶顫抖。
“卑鄙?多謝夸獎。這普天之下,誰不知道我蒙崇德是個厚顏無恥的敗家子?落到我手里,打你一頓算輕的!”蒙崇德瞥了一眼高漸離那腫脹的手指,心中也有些不忍??烧f出的話,卻是無賴至極:“把他拉下去,關(guān)在我的書房里,每天只準(zhǔn)吃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