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見那人傷勢極重,說出這般胡話,竟然把自己當(dāng)作了敵人。
他轉(zhuǎn)念一想,難道是連心墜隱藏的妖氣被這人察覺到了?
李沉舟低聲問道:“楚老,我……該怎么辦?”
“楚晏文”冷笑一聲,道:“殺了他便是,一條賤命而已?!?p> 李沉舟咽了口口水,往日他聽到這番話語一定很是排斥,可他此刻竟然有了些猶豫,眼前這人把自己視作妖怪,那便也怪不得他下此狠手,送他一程了。
李沉舟很快接受了楚晏文的建議,這趁人之危的舉措倒是讓他很是期待。
“沉舟哥哥,沉舟哥哥……”恍惚間李沉舟聽到了瑋瑋微弱的呼喊。
他如大夢初醒,道:“瑋瑋……瑋瑋……”
可卻無人回應(yīng),倒是“楚晏文”的話語又冒了出來:“磨蹭什么,拔劍殺之?!?p> 李沉舟的眼神隨之黯淡了下來,他的手不知不覺又伸向了干將。
院門口的楊老頭不解地盯著李沉舟,這小子渾身發(fā)抖、站立不穩(wěn)不說,他背后的那把纏著紗布的劍,此時更是散發(fā)出刺眼的藍(lán)光。
楊老頭隔得老遠(yuǎn),但仍是有幾分忌憚。他有些擔(dān)心這小子,自從進了這間院子,一切都變得很奇怪,此刻的李沉舟更是與前幾日判若兩人。
楊老頭提起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兄弟,你沒事兒吧?”
李沉舟并沒有回頭,他對耳畔的嘟囔聲充耳不聞,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杵槍而立的道人。
只聽得沉劍怦然落地,干將劍寸寸抽出。
“沉舟,沉舟哥哥……”
又是一陣瑋瑋的呼喊,聲音比剛才還要微弱幾分,李沉舟身子一顫,殘存的神志還是感應(yīng)到了這聲呼喊,出鞘過半的干將活生生卡在了那里。
“楚晏文”有些惱怒,怒吼道:“廢物,哼......與這老頭子一般無能?!?p> 原來這說話的老者并非楚晏文,而是另有其人。
語罷,李沉舟癱倒了下去了,一動不動。
楊老頭約莫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這小子跟中了妖法似的,他背后的那把劍青光大盛,光影聚散成一人影,漸漸與李沉舟的身子重合。
李沉舟一陣抽搐,胳膊腿腳橫七豎八地亂擺,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忽然,他猛地立起了身子,只見他瞳孔放大,眼白化作了血紅色,口嘴大張,甚是猙獰。
剛剛被誤認(rèn)為是楚晏文的老者,是干將劍上又一個住客,與其說是住客,說是主人、本尊似乎更合適些,他便是那位鑄劍師干將了。而此刻他已經(jīng)取代了李沉舟,掌控了這具身體。
楚晏文、晗光此刻盡數(shù)被壓制著,透不過氣來,更無法幫助李沉舟。這二人都淪落至此,那就更不提善良柔弱的瑋瑋了,隨時都可能魂飛魄散。
晗光自那日解開了與彌勒法師的心結(jié)后,心中怨念化解了十之八九,只留下些許遺憾,瑋瑋則壓根就沒有對任何人的怨恨。
沒有怨念的住客,對干將劍毫無益處,她二人無疑成了干將劍脫塵入魔的負(fù)擔(dān)。而眼前這個垂死的道人,順理成章的成了干將劍新的目標(biāo)。
瑋瑋與晗光面臨著被剝離的危險,干將劍七個孔槽,分別對應(yīng)七個靈魂,只有散去一人的魂魄,才能再吸附新的住客?;昶且坏]有寄托,便會四散而去,再也無法凝結(jié)。
可是李沉舟此刻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他的身體全然被干將掌控著,年少的他終是無法與這強大的本尊相抗衡。
李沉舟露出一抹邪魅的笑來,他向前一劍刺出,直指那道人的心臟。
這一劍太過猛烈,眨眼間已經(jīng)深入那道人胸腹幾寸有余,道人一口鮮血嘔了出來,順著脖頸流下,沾染在劍身之上。
李沉舟一陣狂笑,干將劍上憑空生出紫色妖氣,拉扯著那道人的魂魄,想要將其拖入劍身。
可令干將吃驚的是,那道人卻并沒有放棄反抗,他僅靠著殘存的氣力,將右手間的一枚道符,貼在了李沉舟身上。
李沉舟只覺得頭暈?zāi)X脹,自己如同深入高空,又仿佛墜入海底,幾番周折才終于恢復(fù)了神志,睜開了眼。
干將劍就在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沒有了方才的青光。
李沉舟站起身子,望著那道人胸口拳頭大的窟窿,出了神。那是他刺的,這道人是他李沉舟殺的。
道人雖然沒有氣息,但仍是杵在那桿長槍之上。
自從甄圓領(lǐng)著葫蘆道人和別辭回了真罡,那些妖獸便日以繼夜地襲來。雖然干將劍被李沉舟拿了去,但別辭算是與妖獸結(jié)下了梁子,趁著他傷重不治,妖獸們便嗅著氣味尋上門來。
持槍道人,正是許鏡清臨死之際保下的嬰兒,喚作許常青,雖年歲不多,但本就不是肉體凡胎,好幾日便長成青年模樣。
他奉葫蘆道人的命令,在這前院部下結(jié)界,擔(dān)當(dāng)真罡第一道關(guān)卡。
這陣法威力強大,卻與鬼谷子為干將設(shè)下的封印相逆相克,身為半妖的李沉舟偏偏背著干將闖入了此院,不僅破除了封印,自己在這陣法中更是意識渙散,被干將趁虛而入。
道人喝住的是李沉舟,卻惹怒了剛醒世的干將本尊。故而他奪去了李沉舟的身子,欲將瑋瑋晗光二人魂魄消散,換眼前之人取而代之。
可是他錯看了許常青,他根本不是普通常人,他是許鏡清用性命保下的,那個紅葫蘆裂開誕下的嬰兒,他目睹了兄長的慘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替兄長報仇。所以他沒有后退一步,哪怕一同駐守前院的道士們死的死、逃的逃,他仍是守如山屹立不動,身子站立不起了,便用長槍抵住,只要他一息尚存,便沒有一直妖獸能從他這里走過去。
在李沉舟渙散的瞳孔里,許常青看到了一絲人性,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一抹渾濁,他撐著最后一口氣力,將閉神凝心咒貼在李沉舟身側(cè)。
這一舉動暫時壓制了蘇醒而來的干將,卻也重創(chuàng)了身為半妖的李沉舟。
干將劍安靜的躺在一側(cè),不知道何時又會躁動起來。李沉舟經(jīng)一役也是筋疲力竭,橫躺在地,就此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