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長歌會盟
長歌臺照舊,歌舞喧囂。
一天的吵雜在日落起,也在日落畢。
也不知從那天起,長歌臺日落之后,便起悲樂。
心中浮華的人,聽?wèi)T了吹瑟弄鼓,有時也會去尋莫名的悲涼。
這種時候,似乎只有悲涼才能滿足他心中的落寂感。
楚王就王就是這樣的人,在位六年,他也曾想過爭霸天下,會盟諸國。
千秋霸業(yè),是他畢生的目標(biāo)。可惜,他的子民似乎從來不會贊揚他的雄武。
他這些年的功績,在國內(nèi)的繁瑣之事比起來,竟然顯得那般可笑。
從此之后,朝堂上有不說他英武的人,都下了獄。還是那些人子不有余力的麻痹著他。
與其說是麻痹他,不如說是他自己麻痹他自己。
他聽膩了,唯有長歌臺的悲腔之樂,才能讓他忘記!
從來沒有教他應(yīng)該如何做王,把楚國推上霸主的楚莊王,是他效仿的對象。
他也時常想著成為楚莊王,他在為霸主而努力。他不斷的攻伐,甚至不惜親自領(lǐng)兵。
可無論他如何做,國中永遠(yuǎn)都是反對的聲音。
都是爭戰(zhàn),楚莊王得到了子民的贊揚,而他……
呵呵!
楚王臉上苦澀,舉杯對著晚霞,獨自飲下。
今天公子羽的悲樂似乎特別長,項子冥抬頭望向高臺,眼中有著說不盡的厭煩。
“王!今天已經(jīng)三樽了!”項子冥輕聲說道。
項子冥,楚國項地族人。
項地原來是項國,子民以國為氏。
項子冥年僅十五,便已是九尺的身高。身材魁梧的他,在一次楚國攻伐之戰(zhàn)中,得到了楚王的賞識。
楚王興兵剿匪,匪借山門之勢,讓楚軍上下難攻。
項子冥手持長鉞,孤身一人攀上營頭,縱身一躍,便是跳入了匪營之中。
匪百人攻其,其立而不倒。一怒之下,更是把匪首斬殺。
后又單手支撐匪營懸門,身中三劍而不退,直到楚軍殺人匪營,項子冥才是把那近千斤重的懸門放了下來。
楚人皆知其勇。
一站之后,項子冥便成為了楚王的貼身侍衛(wèi)。
楚王朝堂唯獨他一人可配劍,可見楚王對其之寵幸。
項子冥也是為數(shù)不多比較了解楚王的人。
世人皆言楚王窮兵黷武,可他們卻很難理解楚王心中的悲傷和落寂。
“子冥,你說寡人的子民是不是不希望楚國強大?”
項子冥低頭,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楚王以前從來都沒有問過他類似的問題,他明白,楚王今天醉了!
楚王在項子冥的身上看到了慌張,是?。∷徊贿^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怎么會明白國家的大事呢?
“呼!罷了!罷了!”楚王輕嘆,又是舉樽而飲。
“王!我……”項子冥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
楚王微笑,等待著他說下去。
項子冥鼓起了勇氣,道:“王!子冥覺得,要是他國不來進(jìn)犯我們……”
“呵?不來進(jìn)攻?寡人若是留給他們一絲余地,他們就會不斷的向寡人挑釁!若是寡人不興兵,他們則來攻!我不會給他們?nèi)魏未⒌膸缀酰也粫o他們?nèi)魏喂ゴ虺臋C(jī)會!楚王是霸主!天下任何人都不能撼動!任何人也不可!”楚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嘶聲力竭,對天控訴!
項子冥用力捏緊了拳頭。
“王若興兵,子冥一定沖到第一個!子冥幫王開路!”
楚王笑了!笑得很欣慰。
他很喜歡項子冥,喜歡項子冥一往無前的決心。
他從來不會思考對與錯,他只知道,楚王要他做的他就會去做!
若是楚國全是項子冥,楚國的霸主地位還會遠(yuǎn)嗎?
可惜,他楚國朝堂上的人,有太多的顧慮。他們只會考慮自身的利益。就好像稱霸與他們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
高臺之上,燕鳶的舞已經(jīng)顯得有些疲累。
“大人……”燕鳶輕聲提醒。
然而公子羽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累了!你就下去休息吧!”公子羽突然雙手止琴,對燕鳶道。
公子羽雖然是在對她說話,但眼神卻停留在右閣之中。
燕鳶和公子羽這幾天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默契。公子羽拂琴,燕鳶獻(xiàn)舞,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長歌臺的一處美景。
燕鳶的樂師有很多,但真正能撥動燕鳶心弦的卻沒有幾個。
或者說,只有公子羽一人!
天作之合,或許就是來自某種玄妙的共鳴吧!
公子羽今天的琴弦很亂,燕鳶的心也很亂。
這是公子羽第一次分神,右閣之中的他,到底是怎樣的角色,能讓公子羽如此分神?
燕鳶目光忍不住往右閣的雅間瞟。
今天不是他一個,還有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
“下去吧!”公子羽輕嘆一聲,琴聲又起。
燕鳶身子一僵,隨后又舞了起來。
她明白,公子羽撫琴,她獨舞的時日已經(jīng)不多了!
自從她被安排進(jìn)雅間見了那個男子之后,她便有這種預(yù)感。
“太……你來了!”雅間被易辛合上門,黑袍男子是雅間男子交代易辛帶過來的。
他走的是后門!
“令尹大人!你來這里很多天了吧?”黑袍男子慢慢掀起黑袍。
他赫然就是楚國的太子,熊類!
雅間男子也就是屈宜臼!
屈宜臼目光停留在對面的雅間之中。
屈宜臼長嘆,隨后道:“是啊!從王每日都會來這里起,我便也是這里的??土?!”
屈宜臼沒有絲毫的掩飾,直言道。
“父王知道了?”
“王從來不關(guān)心類似的事情,他關(guān)系的只有他即將進(jìn)攻的國!”屈宜臼冷笑搖頭道。
太子疑猶豫了,他低頭沒有說話。
屈宜臼道:“王從來都是一個好王!只可惜,他從來不會愛惜自己的子民!”
屈宜臼給太子疑倒酒,而后繼續(xù)道:“屈氏一族,六年!短短六年!千余子弟死在了戰(zhàn)場!這全都是屈氏子弟,而不是屈氏的奴隸!”屈宜臼再次強調(diào),而后一飲而盡,臉色充滿了悲涼!
酒味在他口中發(fā)酵,酒氣熏的太子疑皺眉,可是他也沒有躲避。
“他們有的還未及冠,有的還僅僅是志學(xué)之年!有的更是家中獨子,有的更是花甲老叟!可惜,他們都是楚國人!他們無法控訴,這是他們的職責(zé)!王要興兵,他們便是兵!王要征戰(zhàn),他們便是用尸體幫王鋪就了一條血路!王敗了!王可以回頭再戰(zhàn)!可是!他們永遠(yuǎn)留在了戰(zhàn)場!”屈宜臼苦笑,苦笑中又有無力!
太子疑仍是沉默不語!但他的眉頭已經(jīng)皺成了一團(tuán)!
屈宜臼爬上桌案,身體前傾,幾乎要把臉湊到了太子疑的臉上!
“這樣的王,是你要的王嗎?”屈宜臼目光死死地鎖在太子疑的臉上。太子疑的一個喘息,甚至是一個細(xì)微的表情,他會看進(jìn)眼中!
“這樣的王,是你要的王嗎?”
太子疑沉默了!屈宜臼的問話,就像是來自靈魂的審問,讓太子疑的每一個喘息都變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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