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平江
翌日,從云陪了鳳來來至平江府。
一路上,從云見鳳來雖帶了面紗,但明顯臉色不虞。
從云便陪了小心在旁,訥訥道:“姑娘何必為了一介妓子而惱怒……”
鳳來一下子轉(zhuǎn)過臉來,瞪著他:“你知道什么?”
“柳香君和花二郎的事,我們早就知曉?!?p> 鳳來更憤怒了:“你們天秤早知她是何等樣人,早知她有情郎,偏瞞了我們兄妹!”
從云無奈道:“她自小就在花二娘手下,自小干的就是這個勾當(dāng),花名在外的,我以為你們也心知肚明?!?p> 鳳來怒道:“我們不計較她的出身和過往經(jīng)歷,曾經(jīng)陷于污淖之中,不是她的錯,我甚至為此憐惜她!我只以為她與泰來兩情相悅,自此便潔身自好,只待嫁娶。沒想到她根本不把我?guī)熜址旁谛纳希磥硭八鶠?,都不過是虛情假意、刻意籠絡(luò),令人惡心!”
眼見從云無語默認(rèn),鳳來又不禁怒從心起:“是不是你們天秤人都在看我們師兄妹的笑話,看我們?nèi)缟底右话?!?p> 從云急忙辯解:“姑娘這是哪里話!天山三杰都是人中龍鳳,是我們天秤的恩人,我們對你們只有尊敬,只有欽佩!”
他停一停道:“香君這樣的人,自然不堪為兄良配,不過是聊當(dāng)做兄枕邊人罷了?!?p> 鳳來忽然明白了,原來真怪不得天秤,明明大家都只當(dāng)送了一件玩物,偏偏只咱們把她當(dāng)了寶貝,入了心,認(rèn)了真,雙方定位偏差,可怪得誰去。
鳳來的怒氣熄了一熄,“那個男人是誰?”
從云知道她這是剛想起來問,問的是那日碰見的那個,“是花二娘的兒子花得功,諢名‘花蝴蝶’,他們兩個是自小便在一起廝混的?!?p> 鳳來越發(fā)聽不下去了。
從云看了鳳來,低了頭:“姑娘還是少聽這些腌臜丑事,免得污了您的耳朵?!?p> 鳳來冷笑一聲:“不知是我們不懂你們風(fēng)月場上的規(guī)矩,還是你們天秤上不得臺面的事太多了!”
從云抬起頭,誠摯地凝視她:“不管別人如何,姑娘且看看我吧,我心向明月,皎皎君可知?!?p> 鳳來碰了他的眼光,一時似乎被燙著一般。
從云眼含熱望叫她:“鳳來小姐,鳳來小姐,鳳來小姐?!?p> 鳳來被他一聲聲叫地心熱起來,一股股熱流澆筑在心頭,讓她忽然感到心慌意亂。
她故做不解風(fēng)情,惡聲惡氣地打斷他:“叫什么魂,總叫我做什么!閉嘴吧!”
在平江府中,龍萬里每日公事繁忙。各路諸侯、各方幫派的接待便都由其左使大管家葛忠明負(fù)責(zé)。
聽這位師叔說,元庭皇帝又派使者來見龍萬里,還賜了龍衣和御酒,然后就是要錢要糧。龍萬里這次不肯答應(yīng),提出了封王的要求,元庭不答應(yīng),龍萬里也就不給錢糧。
葛忠明對鳳來說,盟主早已是實質(zhì)的王了,怎會在乎元庭的封號,不過以此為借口,拿來堵住元庭要錢要糧的嘴罷了。
鳳來卻明白,鄱陽湖之戰(zhàn),朱尚大勝陳亮后已然稱王,龍萬里怎肯落他下風(fēng),他必然也是想稱王的。
父親不日將至平江,鳳來也已回信雪來,讓他早日返回同迎師父。
左丞府門每日想要拜見左丞龍萬里的人絡(luò)繹不絕,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他面的,尤其那些來“化緣”的人們。
這天,來了一位姑娘卻馬上得到了龍萬里的親自接見。姑娘想要一萬石糧食賑災(zāi),龍萬里是立刻痛快地劃給她兩萬石,而且即日派漕幫運糧;想要請?zhí)斐娱T下名士“儒林四杰”之一宋貫前去任教講學(xué),龍萬里也即刻答應(yīng),派人去請。
這個姑娘不是無名之輩,她來自浦江白麟溪鄭氏,就是那個孝義傳家、譽滿江南的鄭氏,她是現(xiàn)在的鄭氏長房長女鄭益清。
鄭益清還有一個身份,是龍萬里的準(zhǔn)兒媳。因為她和龍從云結(jié)的是娃娃親,龍鄭兩家多年相交,來往甚密,雙方父母都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一個有錢一個有名,既貴又清,百年的書香門第正該是好兒媳的出處。
鄭益清比龍從云還大三歲,已過雙十年華的她,在家?guī)椭赣H打理家事,樣樣得力,其父竟有些舍不得放她出嫁。
龍萬里今年想要為兒子定聘納征,讓從云早日成婚。不想鄭家還未回復(fù),鄭益清先來了。
鄭益清對龍萬里說,接到了從云的信,從云說不想娶她,她便要親自來一趟問問他。
龍萬里大怒:“這個混賬!我還沒死呢,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輪得著他自己做主了!”
鄭益清反倒溫言寬慰他:“阿叔莫惱。這里定有什么緣故,我且問問他再說吧?!?p> 她又說:“阿叔,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等小性兒,沒有待量的人?!?p> 龍萬里知道她的意思,但他依舊氣恨難消:“他倒是想要越過他老子去呢!”
鄭益清被安排住在平江府的內(nèi)宅,這是內(nèi)眷親戚的待遇。龍小文每天陪著她,不提自己喜歡蘇雪來被拒,也不提龍從云喜歡蘇鳳來被無視。
她對鄭益清說:“清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和那個天山醫(yī)女成天價廝混在一起。那個醫(yī)女因我父的病而成名,病治好了,也賴在天秤不走。一時說要商量玉石草藥的出口買賣,一時說要支援防治瘟疫,這不過幾天聽說她父親也要過來拜見我父親了,也不知她這是安的什么心!想他們天山不過是邊遠(yuǎn)西域的一個破落戶,我父親對他們幫助良多,他們便該感恩戴德,不想她竟是貪婪無度,還想要攀上我哥哥,真是癡心妄想!”
鄭益清看著龍小文,她敏銳地覺察到龍小文的話里含了嫉妒,她有些奇怪。
鄭益清對她淡淡一笑:“這位蘇小姐倒是一位很有本領(lǐng)的女子。”
龍小文癟了癟嘴:“本事是有那么一點點,所以可傲氣著呢,架子大得很呢!我姆媽請她到后宅來赴宴,她也不肯來?!?p> “她喜歡從云,也是有眼光?!?p> “你這話說的,她敢喜歡我哥,那叫有野心!”
“她在舟山時,都與誰親近呢?”
“呵,她么,除了和她師兄弟親近,就還和那個柳香君交好了,還真是物以類聚呢!”
“哦?”鄭益清聽她的交友是妓子之流,也立刻輕看了她,覺得她至少是品味不佳。
“我已經(jīng)把我的名帖遞給她,約她明日來府品茶,她不會不來吧?”
“她肯定不來,我姆媽請她她都不來。我父親讓她也來住府上,她倒說嫌府上事雜,住外面清凈,父親才安排她住了別苑。我親自登門去找她,她都只推說是忙。我看她就是心虛,才不肯見人!”
鄭益清一時無語,“那只好我明日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