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母樹林

　　母樹林

　　甘珠爾十方

　　大豆腐、干豆腐，一陣叫賣聲把我從夢中驚醒。迷迷糊糊穿上衣服發(fā)現(xiàn)，除了我大家都已經(jīng)起床，還都洗漱完畢，正在各忙各的。胖姐夫在院子里不知在鼓搗什么，小雷子在燒火，大姐在做飯。大姐向外面喊了一聲：”當家的換幾塊豆腐吃飯了“。

　　我洗漱好坐到桌邊，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等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姐夫爽朗地笑著說：”還真行，昨晚喝的挺多還能早起，可以的“。我一看表才五點半，我問：”你們天天都這么早起床呀“？大姐笑著說：”山里人習慣了，采山的時候三點鐘就上山了“。

　　一大桌子的早點，有小炸魚、小咸菜炒野雞肉、炒雞蛋、咸鴨蛋、一大碗清燉肉，還有兩大塊熱氣騰騰的豆腐。主食還有好幾種：蒸米飯、蔥油花卷、菜團子還有四個黏豆包外加一大盆金黃的小米粥。我連連向大姐致謝。胖姐夫說：“沒啥，你姐以前受過苦。現(xiàn)在日子好了，來客人總怕吃不飽，總是多做幾樣”。我也就再沒客氣低頭猛吃，吃到豆腐的時候不由一愣。拿起勺子挖了幾大塊，蘸大姐家自制的農(nóng)家醬狂吃。

　　邊吃邊問：“姐夫這豆腐真好吃，豆香味濃、嫩滑可口、還有一股清香味”。姐夫：“這是老豆倌祖?zhèn)鞯氖炙?，傳兒不傳女吶。我點頭：這手藝要是在哈爾濱，保證是也最火的豆腐店”。大姐拍了一下胖姐夫的肩膀道：“別聽你姐夫瞎說，這主要是咱這的豆子好，山泉水好，換到山外面肯定不行”。

　　吃完早飯胖姐夫領著我們向鎮(zhèn)子東面的大山走去，我和小雷子扶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后面跟著。春末夏初四周的山林綠了大半，由于是清晨還有涼風徐徐吹過，微涼帶暖讓人十分舒服。

　　路過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還有成群的小魚在青色的卵石間追逐嬉戲。我掬一捧水，水一入手冰涼刺骨。我問：“姐夫這水怎么這么涼”？這水呀都是山泉匯聚過來的，水源都在山上，海拔高，最高處有終年不化的冰雪。這條小溪上游前兩天我過去冰還沒融化，我取了一些放在地窖里了，天然的冰箱，能用一夏天。胖姐夫邊走邊說。

　　我把水灑回小溪，這水質(zhì)應該很好？看著胖姐夫問道。胖姐夫驕傲的說：“那是，以前省地礦局的人來勘探過好幾次。最后都不帶要檢測了，因為這里每條山泉都是天然礦泉級別的”。那怎么沒人建個礦泉水廠？我問。路不好走，還離城市太遠，費用合不上。胖姐夫回答。可惜了，我嘆了口氣。

　　胖姐夫甕聲甕氣的說：“沒人建廠更好，這山明水秀的搞一些工廠，風水都破了。這里是萬林之祖脈，東方第一來龍”。真的假的？我詫異的問。胖姐夫搖搖頭說：一會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你不是鼓搗過那個太極有極啥的嗎？五行八卦多少懂一點吧。

　　過了小溪前面一片黑森森的大山。對就是黑森森的，山上全是紅松樹，深綠色的松針葉，綠的發(fā)黑。一陣山風吹過嘩嘩的松針互相摩擦聲響，一浪一浪的，一會向下，一會向上，一會向左一會又向右。我腦子里出現(xiàn)兩個字“松濤”，這時我才理解為什么旅游的人都帶個像機。

　　我飛奔穿過山角下一片草地，幾只覓食的松鼠看到我，嗖的一下跑到樹上，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胖姐夫氣喘噓噓地說：“慢點這點小樹你激動個屁”。小樹？這里的樹都有六七十公分的直徑，十幾米高，這還是小樹？胖姐夫緩了口氣說：“這連孫子都算不上，往前走我領你看祖宗去”。

　　越往山上走樹木越粗大，密度也就越小。最在大的有一米多的直徑二十幾米高。走到山腰處又是一片草地，一條小徑曲折通向山上。走過草地一塊巨大木牌上寫著“母樹林”，工整的行楷，蒼勁有力。下面兩個小字“云?！?p>　　我贊嘆一聲：“這個叫云海的字寫的著實不錯”。胖姐夫一抱拳：“多謝夸獎”。你是云海？我懷疑的問。鄙人正是云海先生，胖姐夫一臉正色。我打趣道：“云海先生，字我領教過了。可是母樹林呢？丟啦？還是你給砍沒了“？胖姐夫負起雙手走在前面：”且隨小生前往“。大步向前。

　　轉(zhuǎn)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并不高大但是很開闊平坦的山峰就在面前。山上多是高大紅松，零星有一些柏樹或是白楊、槐樹，還有幾株高大筆直不知道是什么的樹。這片樹林讓人很有親近感，形狀各異，枝干虬結(jié)，有很多的樹藤混生其中。還有一棵巨大柏樹，大枝干上長出了一棵不知名的闊葉樹。這片樹林也讓人很有壓迫感，因為他過于高大。最低的也有三四十米高，最細的也有一米五以上的直徑。

　　我們一邊向上走云海先生就像導游一樣的介紹，這棵是三百年的紅松清中期的；這棵是五百年的明代的；這棵是一千的唐代的；走到最大的一棵前面說這是漢代的將近兩千年了。我笑問：”云海先生你怎么知道是多少年的樹？不是蒙的吧“。云海先生一本正經(jīng)的說：”這都是經(jīng)過科學驗正的“，手指著背陰面樹根部。我這才注意到，每一個巨樹的根部都有一個小銅牌，上面寫著樹種、樹齡、對應朝代。

　　在這棵漢代古樹邊，我們停了下來。我們?nèi)齻€人試著合抱，沒能成功，估計得四個成年人才能合抱。云海先生這里為什么叫母樹林呀？我問。云海先生很深情的說：”從現(xiàn)在來看，這里每年為全國林業(yè)系統(tǒng)提供數(shù)以百萬計的優(yōu)良樹種。從歷史上來看這片樹林是我國最古老的樹林，沒有之一。整個北方優(yōu)質(zhì)的成材樹種這里都有，這里活著的樹最老的有上萬年“。

　　我指著遠處幾株高大筆直的闊葉樹問：”這是什么樹我怎么沒見過“。云海先生指向那邊：”這個，這個可是寶貝。這是紅豆杉。北國生紅豆，奇跡呀“。我趕緊跑過去看，灰的色的樹干，翠綠的葉子，茸乎乎的茂盛，真是紅豆杉。我們?nèi)齻€人勉強合抱。樹干中部系了好多的紅布條，我問：”這是什么意思“？云海先生搖頭晃腦的說：”北國紅豆與南國紅豆亦是不同，更為珍惜。其藥用價值極高，可治療痛風、傷寒類疾病。有求藥者，剪一小枝，系一道紅綢，捐款若干以資感謝“。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問：”紅豆杉是國家一級保護植物，不會有人來偷吧“？云海先生冷笑：”這里有一個森警中隊保護，誰敢來盜伐。再說這片林子是我們祖祖輩輩守護的，誰也別想砍走一棵。海青就是最好的守山犬，不進山打獵，他每天都會來轉(zhuǎn)兩圈，一有風吹草動，他就帶著狗群上來了，一個葉也別想拿走“。

　　我們?nèi)俗呱仙巾?，極目四處遠望?？戳艘蝗ξ野l(fā)現(xiàn)這里的山勢奇特，這座山似乎比周圍的山都低一些。北、西、南三面有三條小溪流過。東南西北各有一條山脈向外發(fā)散，仿佛都是從這里發(fā)源而出。我指著西面遠處一座巍峨的高山問：”那是什么山“？長白山呀，云海回答。北面那個呢？我再問。大興安嶺，云海答。東面的呢？我又問。張廣才嶺，云海。南面這個呢？我急問。鳳凰山，云海朗聲答道。

　　一山發(fā)四脈，不愧“母樹林”之稱呀。我感嘆道。云海笑道：”有點道眼呀，怪不得海生說你不一樣。但是呀也不一定，反過來想四脈結(jié)一，靈氣匯合也不一定啊“。我認真的看了一下胖姐夫的臉，真誠的說：”云海先生名不虛傳“。

　　云海先生哈哈一笑：”文人說武，紙上談兵。武人說文，道聽途說。我這就是每次領你們這種文人騷客來這，個個都像你一樣看見樹林就瘋跑，上到上頂就發(fā)癔癥。時間長了我就記住幾段“。聽完這話，我一臉黑線，掏出煙來發(fā)給大家掩飾尷尬。

　　我們?nèi)说鹬鵁煻紱]點（林區(qū)禁止吸煙），向南轉(zhuǎn)去。云海找到了一條清幽的石頭小徑，我們向山下走。

　　突然，在路邊我發(fā)現(xiàn)了幾個巨大樹樁。應該是古樹被人砍走后留下的。我面色慘白的問云海：”你不是說從來沒有人砍過“母樹林”的樹嗎？這是怎么回事......“

　　云海又背起雙手，大步向前，高聲清吟：”這才是萬林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