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夙微站在案前，請大家近前觀看。
宣成帝也扶著太后走到桌案前。
那大缸里，靜靜游著一尾魚。
青黑色的背，白色的魚腹，尺余大，正在水缸底部緩緩游曳。
鄭夙微手持一根細竹竿，輕輕插入水缸，觸碰那條魚。在眾人的驚嘆聲中，那魚迅速膨脹如球，浮出水面。
“此乃小女家鄉(xiāng)之物，獻給陛下以做‘春味’。
宣成帝看著浮起來的魚，捋須笑道：“這魚倒是有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p> 鄭夙微頗為自得道：“此物名喚‘河豚’，也叫‘乖乖魚’。每年春天，從大海洄游到長江產(chǎn)卵，味道鮮美異常?！?p> “哦，”宣成帝恍然道：“正是蘇子瞻那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一句是詠春的絕句，朕年少時詠頌，卻直到現(xiàn)在才有幸見到這河豚的樣子?！?p> 近前觀看的李璋道：“兒臣卻聽說這河豚生性有毒，尋常制法很容易中毒。”
“這個王爺請放心，”鄭夙微撫了撫掌，臉上如春風掃過，笑道：“我已經(jīng)把南地醉仙樓最好的廚子帶來，用另一只河豚為陛下制了一道菜。適才太醫(yī)已經(jīng)驗看過，可以放心食用。”
提前讓太醫(yī)查驗，既表自己的小心謹慎，又能跟其他上桌的菜肴擇開，可謂一舉兩得。
話音剛落，便有內(nèi)侍端著食盤敬上。宣成帝心情大好，持著嘗了嘗細嫩的魚肉，笑著點頭稱贊。
鄭夙微一張俏臉朝著遠遠站在人群外的蘇薔道：“卻不知道太子妃殿下要敬上的‘春味’是何物?！?p> 蘇薔默默把手里的核桃藏在袖子里，在心里給了她一個白眼。眼見宣成帝一邊扶著太后走回龍椅，一邊朝她這邊看了看，一眾嬪妃便都看了過來。蘇薔只好微微屈膝道：“臣妾帶來的‘春味’沒有放在食盤里，還請陛下賞看?！?p> “不是放在食盤里？”宣成帝笑著點頭，一只胳膊抬起來支著額頭，另一只胳膊擺了擺手，道：“太子妃盡管拿來給朕瞧瞧，是什么新奇東西。”
蘇薔身后的宮婢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起來，懷里抱著一個粉瓷小罐。
粉瓷秀麗雅致，胎薄金貴，多燒制花瓶或者茶盞，頗為風雅。蘇薔讓小清在東宮尋了很久，才尋到這么一個小罐。
宮婢顯然對這小罐內(nèi)裝的東西頗不自信，此時見眾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幾乎站立不穩(wěn)，越過蘇薔時竟然險些跌倒。
不等內(nèi)侍責問宮婢，蘇薔便站起來從宮婢懷里接過小罐，口中道：“這東西金貴，還是讓臣妾給陛下送去吧?！?p> 在眾人或心生疑惑或不屑關注的目光下，蘇薔弱柳扶風般走到宣成帝面前，把那小罐輕輕放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那桌案上如今已經(jīng)堆滿了東西。
有清淡的榆錢飯，有典雅的桃花餅，有香嫩的魚肉，有甘冽的春泉水。而蘇薔這一件……
宣成帝的目光落在粉瓷小罐內(nèi)，接著他緩緩卷起衣袖，把右手伸了進去。
細細摩挲，然后捧了一把出來，聲音沉沉道：“這是……土壤？”
……
月落蒼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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