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
山下,王鍥驚愣的看著那一幕,感知到那光點力量之濃烈,驚得是瞪大了雙眼、完全瞠目結(jié)舌了。
段宗胤則是眉頭深蹙,注視著上方,神情凝重?zé)o比。
而山口旁、黑翳泉面前,只見那交觸并旋轉(zhuǎn)著的七劍、凝聚形成了一道金色光柱,發(fā)出巨響,向著突沖而來的王伊寧照面推了出去——
轟!
光芒炸散而出,整座山壁上、頓時直接刮出來了個深凹下去的軌坑,那爆開的輝華更是幾乎如煙火般、霎時點亮了整個夜空…
在那一瞬,靈山島的火山口如同白晝!
而待到那輝耀漸漸散去、七柄長劍也飛回了黑翳泉身后后,現(xiàn)場的情形,才令所有人是皆感驚詫:
只見王伊寧是肌肉鼓脹、青筋凸起,拄著巨槊,安好的站在黑翳泉面前丈余距離外,竟是毫發(fā)無損!
“哦!”
就連黑翳泉見到這一幕,都露出了略微驚訝的神情,“可以呀,伊寧!竟然連這一招也能擋下了!哈哈!”伴隨在他話音落畢時接連發(fā)生的,還有他手中三節(jié)棍及龍袍光罩再度充盈起來的金光…
“圣上,你老了!”
王伊寧拔出槊來,抬起指向了面前的圣上喝道,“這才第幾招呀,就如此這般不客氣,結(jié)果…還只是這等威力!不是說‘生死搏殺’嗎?圣上,可別到了這一關(guān)頭了,還不對我出全力呀!”
“哈哈,我早就老啦!”
黑翳泉再度大笑,隨后迅速恢復(fù)平靜、盯向了王伊寧去。在如此近的距離,既沒有立即飛遠(yuǎn)拉開距離,也沒有趁勢立即進(jìn)攻…
適才…七劍合璧的轟擊并非無效,而只是被王伊寧瞬間推出的攻勢所抵消了。
長桿兵器,尤其槊來,是最講穿刺殺傷的。
盡管此時伊寧手中這把,設(shè)計得已如同‘戟’一般、在掃擺上的殺傷力足以大過穿刺,但從形制上講,依然屬于槊類。
只能說,若用于穿刺…威力是更高。
而適才,伊寧也正是突奔而來、用穿刺來瞬間凝聚出足以與七劍合璧抵消的巨力的,既如此…
“嗯…”
右手抱棍、左手抬起撫了撫須,黑翳泉正思考著下一步出手之策。
彼時,對面的王伊寧也置下了槊來,同樣直勾勾地盯著圣上,并不出手,打算看圣上出手來行事。
嘩——
而很快,便見黑翳泉終于拉展開三節(jié)棍,使出了攻防兼?zhèn)涞摹謨缮怨?jié)式’,嚴(yán)密的護(hù)在身前。
看樣子,是要準(zhǔn)備打近身短兵戰(zhàn)了。
王伊寧見狀,當(dāng)即是抬槊起來,直接退開數(shù)步、拉開了與圣上的距離,一直退到了數(shù)丈開外去。
“圣上,快繼續(xù)吧?”
王伊寧催促道,“剛才您不是最急著,要閑言少敘,趕緊打完的嗎?”
“…嗯!”
黑翳泉平靜的應(yīng)罷,兩只金瞳連連眨過后,頓時,濃郁的內(nèi)力便以金光的形式、再度顯現(xiàn)出來,縈繞在了身周。
“那…就陸續(xù)有來!”
“好!”
隨即,黑翳泉厲喝一聲道后,王伊寧也迅速回應(yīng),隨著蛇血的激蕩,同是一雙金瞳之中、剎那間閃爍過了一絲嗜血的猩紅——
緊接著,雙方便同時抬出兵器,甩向了對方去…
只見那道一丈余長、雕龍繪鳳、刻鱗劃羽的白桿龍鱗,揮舞出來如同一張散發(fā)了白金二色的旋風(fēng),而那條甩開來全長同樣達(dá)到一丈有余的三節(jié)棍,更是靈活得如同一條金色游龍,在黑翳泉的手中發(fā)揮出了一條鏈?zhǔn)奖鞯臉O限、穿梭在指稍尺寸之間,并伴隨著七劍同出的旁側(cè)佯攻,威勢如雨點般盡出:
鏘鏘鏘…
這一回,輪到了是由身軀至兵器皆散發(fā)著白、金二色光芒的二人,開始了近身間兵器的交織對決!
王伊寧的出手如同遮天蔽日的金光風(fēng)云、似暴雪淋漓般洶涌,而黑翳泉的靈敏則是自如穿梭于云中的金龍,擺尾游離間、輕松自在的騰云駕霧,鱗爪揮舞間,真龍之相是首尾難辨…
雙方毫不示弱,皆全力傾斜著由各自力道、招式所結(jié)合的最大攻勢。
一老一少兩人,各自出手皆可謂是快到了極限!
即便山下的王鍥睜出了畢生最為銳利的蛇眼,目光也僅能在風(fēng)影間、捕捉到極為模糊的相互穿梭來去而已。
這場‘轟動天地’、卻又‘無人知曉’的大決戰(zhàn),就這樣在這靈山島的火山口旁,展開了起來!
……
鏘鏘鏘…
在圍繞著一圈山口及山坡,對決了有數(shù)百合、近半個時辰之久后…
“呃啊…”
過久的交手,終于使激蕩并流遍在王伊寧體內(nèi)渾身上下的蛇血,在原先極端的冰冷中,被硬生的活熱出來,終于,逐漸達(dá)到了那個矛盾的境界:
每一滴血都仿佛活了過來,開始蒸騰、翻滾,浮出炙氣。
周圍的空氣與光影開始變得模糊,內(nèi)力氣息也在愈發(fā)紊亂而不可控,時而濃烈到超出數(shù)倍,時而又弱到不堪一擊,而他的瞳孔更是在碧綠色與紫黑色間反復(fù)的變換…
一切,都清楚地看在了黑翳泉的眼里!
遂是,雖對決了數(shù)百招,各自都未分勝負(fù)、未覺疲累,甚至未顯優(yōu)劣,此時的黑翳泉也開始主動找尋時機,頻頻要撤退開來…
御動的七劍配合著他的行動,很輕松便掩護(hù)他拉開了與伊寧的距離。
此前…白蟒山王氏究竟有多少隱藏的力量,便是歷代天子都絕對思考與探索過、欲知卻不曾得知的事。
但數(shù)千年來,所有人…都從來只能得到一句所謂的‘祖訓(xùn)’,卻沒有人真正探究到過…隱藏在他們血脈里的可怕力量。
為何王氏得以萬年不滅,難道今夜…他黑翳泉就要第一個揭曉答案嗎?
“是時候了…圣上!”
而在與圣上互相撤退到數(shù)十丈外、遠(yuǎn)到又需用呼喊來傳話后,渾身披滿熱汗的王伊寧大喝一聲罷,便鏘的一聲、將槊插在了地上。
隨后,他開始雙手推出、握成爪狀,控制起體內(nèi)的蛇血來…
黑翳泉不明所以,只有遠(yuǎn)遠(yuǎn)看著。
山下的段宗胤同樣看不出什么,而王鍥則是光憑感知便明白了:
“不、不…”
王鍥焦急的連聲厲喝道,“快停下!你控制不了,沒人制止你,你會殺光我們所有人的!”
“什么意思?”
一旁段宗胤當(dāng)即驚疑轉(zhuǎn)頭、將王鍥揪了起來,“他在做什么?!”
“蟒、蟒…”
就在王鍥緊張的正要解釋,卻只有語無倫次、支支吾吾之時,只聽得山上數(shù)十丈之高處,王伊寧卻回應(yīng)了他:
“放心吧,鍥伯!”
王伊寧的雙瞳、此時已完全化作了血紅色,“殺了幾萬人后,我…早已今非昔比了!——”
喀喀…
很快,更為鼓脹的肌肉,更加密麻、厚實、覆蓋更廣的鱗皮,更鋒利的指爪,更無窮無盡的力量,漆黑色的煞氣,熱汗、血腥、毒香、寒氣四相交織在一起的怪味,五行內(nèi)力的同時外顯…
岔裂開呈了蛇信般的尖舌,甚至…額頭突破膚皮、生長出的尺長尖角,尾椎穿破布褲、長出來的粗壯的大尾…
嗞嗞嗞…
這回他的蟒化,已經(jīng)比白蟒山上那次更為夸張了。
而更恐怖的是,在變成了這番模樣后,他居然一散人息,步上前去,拔出大槊,抬指向了數(shù)十丈外的圣上,開口說話了道:
“繼續(xù)吧…圣上?”
……
山下,段宗胤與王鍥見狀,在登時的大驚間、剎那便明白了是怎一回事:
王伊寧在被滅族當(dāng)天,面對上萬大軍、確實發(fā)生過如此這般的變化,盡管當(dāng)天段宗胤不在,但后來,回到族中的兒子也曾知會過他…
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而王鍥的心緒則更是復(fù)雜…就在他以為伊寧豁了出去,打算開啟蟒化拼命時,卻突然驚喜的發(fā)現(xiàn)…
伊寧,居然可以保持清醒的開啟蟒化了!
若上古蛇皇所說如實,那么此時的伊寧…便是確實已經(jīng)來到了王氏歷數(shù)萬年,都僅有寥寥幾位先祖曾達(dá)到過而已的境界!
現(xiàn)在,他是王氏被滅前的最后一位,當(dāng)之無愧的絕代天才!
“…好!”
然而山上,縱使察知到了伊寧外形與內(nèi)力發(fā)生的詭異變化,黑翳泉居然也并未有絲毫驚懼,相反,居然是有了一絲興奮出來:
盤旋圍轉(zhuǎn)在身后的七劍,手中的三節(jié)棍,身周的光罩…再次盈滿了金光!
在他八十二年的人生里,他再次感受到了這種興奮。
闊別了至少六十年后,他終于得以再次挑戰(zhàn)…未知的對手與力量,尤其是,這個對手還是他曾看中及傾力培養(yǎng)過的!
由這種欣慰與興奮所帶來的滿足感,是當(dāng)上六十年天子也無可企及的!
“來吧,伊寧!”
七劍再度如傘狀盤旋著、形成了即將爆發(fā)的光點間,黑翳泉御動著劍,將方向?qū)?zhǔn)了數(shù)十丈外的伊寧…
砰!
見到圣上準(zhǔn)備完畢,蟒化后的伊寧也立即猛踏腳下一道,沖了上去!
這回,他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連腳底踏出的坑、都比先前更深了許多,光是沿著山體龜裂開的紋路,便一路延綿了百丈有余…
光是這一踏,便幾乎引得山島震蕩了!
而在他沖出的下一瞬間,黑翳泉便立即御動七劍,合璧光柱轟發(fā)而出:
轟!——
又是一招,雙方皆有如洞穿一切的威力、以無可阻擋之勢,正面碰撞在了一起,炸出了如白晝般耀眼的輝華…
……
嘩嘩嘩…
只見這一回,竟是輪到了黑翳泉翻滾著飛開出去,滾了數(shù)圈后,終于抓著一把劍及時插地,才在一處山巖前停了下來。
他崩飛出去的一路上,只見南麟劍、新南麟劍、塢柳劍、飛光劍、上河劍,五把劍已各皆被轟得支離破碎,只剩下了一地的零星鐵塊與碎玉,有的部分甚至已被轟成了齏粉,無法拼湊成原型了…
黑翳泉手上所執(zhí)拿的,是原屬于呂千鈞的青蓮劍,最后一把黑翳玉劍,則尚且御動懸浮著、飄在身后。
另一手的金云三節(jié)棍,也已是三個稍節(jié),皆現(xiàn)出了密麻而明顯的裂紋。
至于龍袍光罩,更是早已瞬間炸裂,消散到不知何處去了…
“這、這…”
這一幕,山下觀戰(zhàn)的二人看得是完全驚住了:
無敵畢生的先皇黑翳泉,居然也有被一招打到如此狼狽的時候!
而十丈外,王伊寧手提巨槊、站直著身,依舊毫發(fā)無傷!
“可以呀,伊寧…”
只見黑翳泉拄著青蓮劍站起身,煙塵散去后,渾身已變得臟污無比,嘴角滲血,體內(nèi)氣息同樣已無比紊亂、且已是無法控制…
在其余三人的感知中、皆可清晰的察覺到,黑翳泉的筋骨經(jīng)脈已經(jīng)虛弱、無法再戰(zhàn),甚至…是瀕死了!
“十六年前,朕…沒有看走眼…”
黑翳泉喘著重氣、繼續(xù)向王伊寧說道,“四百多年前,我黑翳氏…在五州戰(zhàn)亂中活到最后,統(tǒng)一四海,奪得了江山!歷代先祖,以武立國,皆是為不忘記…那段戰(zhàn)亂歲月的慘象?!?p> “這片大地,不該是那個樣子!”
“而歷代先祖、萬民黎庶,還有朕,也再不希望…再見到那個情景了!”
“四百年…這盤棋在一代代祖先手上傳承,終于到了朕手里。朕有幸…捧著棋盤,下了大半輩子,到如今,朕的子…已經(jīng)落完啦?,F(xiàn)在…我將棋盤,交到你的手上,王伊寧,我也已經(jīng)告訴過你,該如何走了!”
“只要…這個生來注定是天子、也做了六十年天子的家伙,盡到了做天子的義務(wù)與責(zé)任,那么…他就能對得起這個身份了!”
“現(xiàn)在…他只有最后一個遺憾了?!?p> “除了天子以外,他…也是一個練武之人,他也迫切的希望,能遇見到更強的對手,能見識到更高的武功呀!”
“來吧,王伊寧!——”
黑翳泉竭盡全力,用蒼邁而沙啞的聲音、歇斯底里的喊道,“使出你最強的武功,讓這位老人家…不留遺憾的走吧!”
“…好!”
幾乎長成了蛇皇模樣般的王伊寧、開口仍是人言,毫不猶豫地即答應(yīng)了,隨即抬槊而起,再次施展出了雄渾而濃郁的力道…
“其實…圣上,即便我能放棄去滅秦家,我也必須…是要與你一戰(zhàn),是要盡我全力…殺掉你的?!?p> “理由還是很簡單,僅僅只是‘復(fù)仇’二字而已?!?p> “我能理解…您需要滅掉我王家的理由,但我無法理解,我甚至根本想不通,您為何…要殺武大伯與元柏叔!”
“所以…我的選擇也與您所期盼的一樣。”
“是時候…了結(jié)我們之間的一切了。”
說罷,便見王伊寧雙足一頓,鉤爪入地、深馬一扎,剩下依然充足的氣力運足起來后,渾身所有的力道,從常年修煉的積累、到吞噬他人的奪取,蛇血、五行、毒功,一切的一切,都從此刻起,開始緩緩交匯到他那握著白桿龍鱗的右手中去…
白、紫、黑、金四色的光芒與霧氣,由他額角及丹田處迸出,騰繞于全身,最后也全部交織、匯聚到那了槊尖上去。
漸漸地,他槊尖處所凝聚出來的光點,已經(jīng)變得如同個小太陽般刺眼了。
與此同時,為避免剩下幾件兵器也損毀,黑翳泉也凝聚著自己最后的力道,施展傳移之術(shù),將青蓮劍、金云三節(jié)棍、黑翳玉劍等暫且一一送到了山下段宗胤與王鍥二人的身旁。
“嗯…”
此刻,擔(dān)心段宗胤會趁機出手、救下黑翳泉的王鍥,開始瞥向收到兵器的段宗胤,注意起了他來。
而他的這點心思,自是被直接看出來了。
“你不必?fù)?dān)憂,王鍥。”
段宗胤這時的神情卻是十分復(fù)雜,眼中有著糾結(jié)、不舍與難過,嘴上卻是欣慰的微笑起來,“我與泉哥相交數(shù)十年,很清楚…他最想要的是什么的,這種時候,我不會阻止他的?!?p> “這!”
聽到這個回答,王鍥登時啞口無言…
……
最后,王伊寧手執(zhí)白桿龍鱗,雙腿一屈、猛然蹦起,雖是一道人影,在百丈外瞧見卻如同升入天際的煙花焰火般,璀璨而耀眼…
他的起跳地,已直接崩開了個凹坑。
只見天上的他飛速穿破層層云幕,來到了他這一躍所能抵達(dá)的極限、將要開始掉落時,便抓緊白桿龍鱗,瞄準(zhǔn)了山口旁的圣上黑翳泉,再度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內(nèi)外力道、盡皆匯到了槊尖,那最前頭的龍張口形雕飾與八面破甲棱刃上,最后…
“金蛟…破海!”
在心中念過一聲罷后,王伊寧使盡全身余力、用右臂將白桿龍鱗擲了下去——
而黑翳泉則攤開了雙臂,再不做任何抵抗,只雙膝跪下、昂首正面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