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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昆侖

第一章:京都青衣樓

御昆侖 清誠 2331 2019-01-16 20:05:41

  春風輕送,吹皺一池春水。

  鎮(zhèn)南王如今已是五十四歲的老頭子了,閑坐家中,一身素服便裝的他就如一個挑夫老似得不起眼,那雙常年握刀布滿了老繭的大手執(zhí)黑,在棋盤上空懸了半天遲遲不定,最后一把掀了棋盤了事。

  “大將軍既然棄權(quán)了,那這把就是我贏?!?p>  何春秋正對著似乎有發(fā)火跡象的鎮(zhèn)南王,淡定自若,反而像多年老友般語帶調(diào)笑。

  鎮(zhèn)南王雙眼一瞪,可惜這位傳說中兇神惡煞足以嚇死人的惡意目光并不能唬住陪伴多年的老伙計,后者只是聳聳肩,干脆不再理會瞪眼的鎮(zhèn)南王,起身拿走塊糕點,捏碎了撒在湖中。

  水面初時還算平靜,不過多時,剎那如沸騰似得涌現(xiàn)無數(shù)錦鯉魚群。

  “萬鯉浮水,說起來是挺場面氣派的,真到眼皮底下卻有點嚇人了。”

  何春秋扔完了糕點,拍了拍手中的碎屑。

  “大將軍還在煩惱彭玉海的事情嗎?”

  鎮(zhèn)南王點點頭,雖然死掉的是并肩多年的老兄弟,但是他并未露出多大的悲傷:

  “其實消息已經(jīng)查清了,殺人的是當年江湖公案里面的余孽,找人報仇理所當然。不過青衣樓根腳不凈,這里面有沒有別的說不清楚。老彭雖說是跟著我十幾年的老兄弟,但是這些年來他可能是看我老了,越來越不像話,我聽手底下人說,這些年他還跟南蠻那邊搭上線了?”

  “都是你的老部下,這些年那些自持有軍功的,就算不張揚,可家里面的小崽子卻不省心,這么些年你睜眼閉眼的,外面早就怨言四起了。”

  何春秋雙手抄袖,看著漸漸開始平靜下來的湖面。

  “我早就跟你說過,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你今年都五十四了,萬一哪天蹬腿走了,且不說朝廷那邊,單就說你兒子吧,你剩下的那些老部下能服?”

  “放屁!老子能活一百歲!手底下那幫王八蛋哪個活的比我長?”

  鎮(zhèn)南王吹胡子瞪眼,何春秋卻連看都不看,仿佛他就真的只是一個撒潑的老農(nóng)。

  “這些年你培養(yǎng)的那幫江湖高手,秘籍是看了不少,十幾年前的存貨能給的都給了,可是一個一品高手都沒有?!?p>  何春秋斜了鎮(zhèn)南王一眼:“我可聽說了,青衣樓出了位高手,不過二十來歲,副城墻上的那個,還是她的手下敗將!”

  鎮(zhèn)南王皺著眉:“那又怎么樣,她還敢過來跟老子三十萬鎮(zhèn)南軍掰腕子不成?”

  這話說的他自己心里其實也清楚,自己在的時候朝廷固然是有所顧忌,但是如果自己了死了,那威望不足的兒子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何春秋不說話,就這么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半晌鎮(zhèn)南王才無奈道:“那要怎么辦?”

  “追啊,那天一劍劈了王家當鋪的小丫頭,說不得就是我們世子的救命觀世音了?!?p>  “一個小丫頭,雖然有些潛力....”鎮(zhèn)南王看著地上散落的棋子:“是不是有些晚了?”

  “被別人撿走了那才叫晚!”

  何春秋看著鎮(zhèn)南王仍是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有些頭疼:“當年你馬踏江湖,如果有一個陸地劍仙在,你還敢不敢上門搶書?”

  “陸地劍仙...”

  回想那段歲月,江湖中不服管束的高手比比皆是,更有一些驚才絕艷的蓋世高手,就算最終難逃被鐵蹄壓身的命運,可那神采風度,實在讓人心折。

  鎮(zhèn)南王的目光漸漸熱切:“那也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那個丫頭身上?!?p>  “我來謀劃。”何春秋眺望著遠方:“這未來,都是年輕人的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朝堂事,江湖事,統(tǒng)統(tǒng)不關(guān)任青的事。

  一路風塵仆仆,已經(jīng)化身為乞丐的任青和丫頭,經(jīng)歷過長達一個多月的波折辛苦后終于來到了京師之中聞名天下的青衣樓。

  辛苦終于走到了盡頭,任青幾乎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站在雅致清幽,出入皆是貴人的青衣樓大門前。

  丫頭怯怯的拉了一下任青的衣袖,在身后輕輕道:“我們一定要進去嗎...這里...”

  青衣樓二樓欄桿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有的對下方往來人群愛答不理,有的則是細聲媚笑,雖然沒有在門口拉客那么夸張露骨,但這特么分明就是個妓院?。?p>  “我們只是去拜訪一下秦師傅的朋友而已,沒事的?!?p>  滿嘴安慰的任青其實心里也沒有底,可是從南關(guān)一路走來,花銷早就沒了,說來也慚愧,要不是丫頭從小就吹得一手好笛子,孤兒的她也不像尋常女兒家那樣怕羞,實在窮的走投無路的時候,丫頭就在一些酒樓還能靠著吹笛子來混一頓飽飯。有時運氣好,也會得幾文賞錢。

  這么一路磕磕絆絆的走過來,對任青來說實在太不容易了。

  有時夜深人靜,在荒郊野外,或是破廟祠堂里,任青腦子里難免會想到很多事情。

  想家,想父母,這世的還有那世的,總之就是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涌上來,卻偏偏每一樣都讓人感到異常的悲傷難受。

  任青很討厭自己流眼淚,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認為哭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可是從南關(guān)一路走來,兩世加一塊都已經(jīng)三十歲的任青確實被一個十六歲的丫頭在照顧著,有時在茶館里討個飽飯也會受人白眼和戲弄,有回碰到一個有錢有勢的,兩個人差點被抓回府中為奴為婢。

  每次想到這些,任青心中都會有一種氣,那氣涌上眼簾,化為霧后又結(jié)為水滴,從臉上像斷線珍珠一樣不停落下,每次丫頭看到都會過來摟著任青的身子,小手放在她的長發(fā)上一遍又一遍的撫過,好像這個動作能將任青心中的那股氣撫平。

  每當丫頭這么做的時候,任青都會哭的更厲害。

  當然,大多時候任青是不會承認自己哭了,她只是梗著脖子紅著臉的說,那是夜里在講夢話。

  用力的捏了捏丫頭的小手,任青另一只手握著長途趕路時用到的一根細長竹棍,大步向著青衣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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