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遲緩緩的邁動雙腿,做出實際上并沒有必要的“行走”動作,停在了支離破碎的魂靈正前方。
在身后撒旦的注視之下,他緩緩抬起右手,按在了彌留狀態(tài)的林衍身上。
緊接著亮起來的,是一道微弱卻攝人心魄的銀光。
漂浮在黑暗虛空中的魂靈,甚至來不及發(fā)出最后一聲哀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那道光芒,也隨著林衍的滅亡,消失在林遲的右手上。
“好了?!绷诌t用自己的意識對漂浮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撒旦說道:“這樣就解決了?!?p> 即使他已經(jīng)這么說了,身披黑色斗篷的惡魔并沒有直接離去,而是發(fā)出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淡聲音:
“他真的消失了?”
“沒錯?!绷诌t頭也不回,凝視遠方即將落日的橘紅黃昏。
那一刻,本就寒冷的廠房中,溫度似乎又下降了一些,接近零度的溫度幾乎要把林遲的血液凍結(jié)。在恐怖的嚴(yán)寒中,撒旦繞著他的身體轉(zhuǎn)了一圈,然后——
“恭喜你,林衍的力量和靈魂都是你的了?!比龅┱f著身形一閃消失在黑暗中,那令人喘不上氣的狂野力量,也終于消失不見了。
對峙的時間只有短短十秒,在林遲的感覺中卻像是過了十年那么久,直到向外散發(fā)出精神力,確定了撒旦真的回到自己靈魂中,他才終于松了口氣,注視著身邊的寂靜虛空?!拔覜]說錯吧?”他對著藏在自己懷里的蒼白靈魂說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绷盅艿穆曇衾锿赋霾患友陲楏@詫,顯然即使曾經(jīng)是作為本體的林衍,也沒有料想到這一幕。
——剛才以他瀕死的狀態(tài),林遲只要把右手放在萎靡的靈魂上,立刻便會吞噬掉他的靈魂。但林遲并沒有這么做,而是為了掩人耳目制造出一道銀光,同時在衣袖下方悄無聲息的切斷了自己的右臂,血線操縱著斷掉的右手把靈魂藏進自己的懷中!
即使是林衍,也無法理解林遲這種行為的含義,畢竟連他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分離出的這個個體殺掉自己,便可以成為嶄新的靈魂。
但是……那家伙并沒有這么做。
他放棄了更進一步的機會,反而是救了本想干掉他的敵人。
就算是在本體看來,這樣的行為也有些難以理喻。
“還是以后再說吧,我現(xiàn)在快餓死了?!绷诌t說著撿起長槍,打開通向酒店房間的不穩(wěn)定傳送門。
……
將自己平放在床上,林遲睜著眼翻來覆去,分明精神力消耗過度已經(jīng)很累了,卻總是睡不著。就像是身體本能在阻止他一般。
若是換個人可能會放棄繼續(xù)睡下去的想法,用娛樂的方式來渡過夜晚??闪诌t的思路明顯有異正常,只見他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從中拿出幾個膠囊。
“呵,有種別讓我睡?!绷诌t像是賭氣般罵了句,就著水將膠囊一口吞下。
藥的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不到半分鐘,林遲便覺得眼前昏暗一片手腳也使不上力,就連藥瓶也拿不穩(wěn)就失去了意識。只見瓶身上赫然寫著一個詞語“Sedative”(鎮(zhèn)靜劑)。
……
“東荊路站到了,請依次排隊從后門下車…”
呸,林遲一下車便朝一旁的綠化帶吐了口痰。他抱怨道:“靠,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坐公交車會這么痛苦?!?p> 林遲今天本想在酒店中修(打)養(yǎng)(打)身(游)體(戲),可是某人的一條短信卻他不得不出一趟門。
——h市分局副局長徐煥帶著墨瑟和瑪麗找到自己之后,他順帶把林遲這個名字報了上去。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徐煥并沒有發(fā)現(xiàn)墨瑟的手下有這號人物,反而被他找出記錄在另一分局中的檔案。經(jīng)過比對,徐煥確認(rèn)了自己找到的危險人物與檔案中記載的是同一人。
經(jīng)他一搞,原本糾結(jié)的重點從“他需不需要上監(jiān)視名單”轉(zhuǎn)變?yōu)椤吧项^的分局長是否叛變”。
事情自然傳到了張瀾那里,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最終壓了下來,即使如此,先前她在背地里做的一些事也被刨出來不少。
總之,管理局總局還是看在她戰(zhàn)力強悍,就差一步跨入災(zāi)難級的份上,才沒有繼續(xù)深究下去。恐怕?lián)Q個人過來,連局長的位置都不一定坐的住。
盡管這一番折騰,張瀾才意識到被人抓住把柄是多么的難受,所以她一處理好事情就向林遲發(fā)了條短信,催促他快點把上崗要辦的程序走一遍。
本著不能違背承諾的原則,林遲只好拖著“被掏空”的身軀,完成上崗前的程序。在出發(fā)快四十分鐘過后,林遲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管理局h市分局。
從外觀上看,這是一棟“宏偉”的建筑:色差明顯的外墻玻璃,搖搖欲墜的牌子,更不用說從十四樓貫穿到一樓大廳的大洞……
再次確認(rèn)地址,林遲才終于肯定,這棟建筑雖然像極了拆遷到一半的危樓,但它的確是自己要去報道的地方。
興許面試的地方很豪華也說不定?抱著僥幸心理,林遲進到一樓。
然后。嗯,好了不少…個鬼啊!
預(yù)想中,管理局的接待室會是酒水暢飲、點心隨意吃,空調(diào)全天開;就算待上一整天也不會覺得難過。而實際上,他們所謂的接待室與房間二字根本扯不上關(guān)系。
一頂遮陽棚、八太對吹的大功率電扇、排列齊整的竹椅,除此而外再無其他。如此格調(diào),若是配上茶水、小食,也不是不能待上一陣??扇羰钦f這樣的配置是屬于面試的場合,不免惹人發(fā)笑。
笑歸笑,該來的事情始終是逃不掉的。說到底,林遲是來辦正事兒的,不論面試的場地如何,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份正規(guī)且長期的工作。
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犯了面試者的常見問題——
“喂,胖子。面試官在哪?”林遲的內(nèi)心有些煩躁,干脆的稱一位身材略微發(fā)福的男人為“胖子”。
是的,他犯的錯誤正是以貌取人。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兩個管理局職員看在眼里,其中一個年輕員工說:“老王你看到?jīng)],又一個不長眼的?!?p> “我看多半要遭,那位是出了名的脾氣……”老員工答道。
見狀,身旁一人趕忙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小點聲,知道了還說,那位耳朵可尖著呢。走走走,別找不自在?!?p> 兩人點點頭,跟著他一同走了。他們自然不知道,耳朵尖的人可不止一個。
好像,又惹禍了?林遲心里有些發(fā)怵。
林遲小心翼翼的問:“那個,請問您是?”
發(fā)福的男人溫和的笑了笑,說:“小伙子,你剛才不是在問面試官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
涼涼。林遲只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搬過附近一張凳子,硬著頭皮坐了下去。
“沒事,放松點就好。咱們的面試很簡單的?!?p> 面試官和藹的語氣稍稍減緩林遲的不安,他開始認(rèn)真觀察起面試官。
和他說話的語氣一樣,面試官的長相也很是“佛系”,大圓臉配上微瞇的雙眼,以及始終掛在臉上的微笑。
應(yīng)該是錯覺吧,這么慈祥的人怎么可能會脾氣暴躁呢?
在林遲揣測的時候,面試官收起笑容,:“在開始之前我要說明一點,我們這里的面試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大一樣。
簡歷,工作經(jīng)驗,家庭出身,有沒有后臺……這些在我這里都行不通,我的過關(guān)方式只有一種,令我滿意就行。現(xiàn)在,我要開始提問了?!?p> 嗯。林遲身體坐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面試官。
“身體是否混有異端成分?”
林遲大驚,沒想到面試官第一句話就提及如此問題。
沒等他作答,面試官遞給林遲一個平板,說:“管理局各個分部或多或少都有些混血或是改造人,為了滿足一些特殊需求,我們每個月都會提供補給品,你可以先看看。”
“謝謝?!?p> 他結(jié)果平板,點開名為“”的軟件。和面試官說的一樣,上面所標(biāo)識的的確是一些“特殊”的東西。
包括有合成食用類的合成血液,生肋排等;藥物類的精神穩(wěn)定藥劑,肉體防腐藥劑;器具類的冷凍棺材,定魂符…等一系列的不常見物品。特別是食用類當(dāng)中的某些東西,如血包,居然有著多達數(shù)十種味型選擇,還有甲蟲處理工藝一類不明所以的選項。
林遲看得直皺眉,不得不說,看了一會過后他竟有種點上幾樣的沖動。
林遲的反應(yīng)在面試官眼里變成了緊張的表現(xiàn),他不動聲色的抽回平板:
“你不用有太多顧慮。你也知道我們工作的特殊性,像放長假、年終獎、外出旅游一類的事和我們基本無緣。為了表示補償,也算是堵住員工的嘴,總局上頭會定期發(fā)放福利,也就是剛才看到的?!?p> 面試官突然壓低聲音,悄悄對林遲說:“至于上頭要我們提前考察,其實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你應(yīng)該懂我的意思吧。”
林遲自然是懂的。從前,他一直認(rèn)為人類的存在是獨一無二的,一直到他踏入新世界之后,經(jīng)歷了近乎瘋狂的三個多月?,F(xiàn)在看來,這個想法顯然是片面的。
光是“人類”和“異端生物”的概念就很難區(qū)分,許多如他和張瀾這種“人面獸心”的半異端該歸于哪類?驅(qū)魔人和通靈者這些擁有異能的家伙,究竟應(yīng)該算作人類還是怪物,也很難平衡。
“我明白了?!绷诌t說……
一小時過后,他領(lǐng)到了一包蜂蜜百香果風(fēng)味合成血液。
一包三百毫升的血包,在節(jié)奏分明的“咕咚咕咚咕咚”聲中迅速干癟。
“嗬?!绷诌t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原本路過這邊的妹子,一臉嫌棄的快步走了。
呃,她是嫌棄血包還是嫌棄我?
具體原因已無從知曉,因為林遲很快接到了他入職以來的第一個命令——前往A301房,與小隊剩余成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