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連著下了兩三日，天空終于放晴了。
“娘娘還沒起身嗎？早膳都已經(jīng)熱了好幾遍了?！眿瑰鷮m里的一個小宮女端著早膳，問這宮里的另一個大宮女云鵲。
云鵲看她一眼，斥道：“你急什么？伺候主子怎么沒一點(diǎn)耐心？”
“不是，我聽碧兒姐姐說咱們娘娘習(xí)慣早起，這才問的?！蹦切m女委屈地說了一句，把早膳又撤了下去。
昨夜在寢殿外間伺候的碧兒心中也甚是疑惑，公主向來起得早，從不貪覺，怎么這都巳時了還未起身？
碧兒伸了個頭，寢殿內(nèi)一片安靜，想必公主還在睡吧。她打小伺候韓曼雪，知道她寢時不喜歡別人打擾，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準(zhǔn)備著韓曼雪起床之后要梳洗的東西。
又過了半個時辰，已經(jīng)快到晌午了，寢殿里還是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碧兒想著公主今日晌午之后約了皇后娘娘下棋，若是再不請公主起來，誤了時辰，公主也是要怪罪。她想了想，還是走進(jìn)了寢殿里，跪在床邊輕聲喚道：“公主，該起身了?！?p> 羅幃內(nèi)還是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碧兒又喊了兩三聲，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公主雖然深眠，但平日里若是喊起，也該醒了，怎么還是聽不見響動呢。
碧兒想了想，還是拉起了羅幃，韓曼雪躺在床上，似乎睡得正熟。碧兒又湊得進(jìn)了些，喚了兩聲。
“公主，您今日約了與皇后娘娘下棋呢，已經(jīng)快午時了，您該起啦。”
韓曼雪躺在床上沒有應(yīng)聲。碧兒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不好的預(yù)感，她咬了咬唇，輕輕碰了碰韓曼雪的肩膀，手中的觸感一陣冰冷。她睜大眼睛，推了推韓曼雪，發(fā)現(xiàn)依舊沒有回應(yīng)之后，顫抖著伸出手指去探韓曼雪的鼻息。
與此同時等在外頭的宮人們聽到一聲凄厲的叫聲：“公主！公主！來人啊～”
楚靜宸趕到韓曼雪宮中的時候，宮人們也都跪在寢殿內(nèi)哭成了一片。除了休沐的太醫(yī)，所有在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也都趕了過來。楚靜宸一句話沒問，直接坐到韓曼雪床邊，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護(hù)住她的心脈。
可握住的一瞬間，楚靜宸就知道，就算自己將內(nèi)力輸給她，也回天乏力了。
韓曼雪不是剛剛?cè)サ摹?p> 楚靜宸看著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人，就在前幾日，她還是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拉著自己到雪地里堆雪人，再見竟然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她鮮少外露情緒的，可看著床上仿佛睡著了似的人，卻紅了眼眶。
為韓曼雪的一顆純真之心，也為她一生短短的光景。
“皇后娘娘！”碧兒哭著撲到她腳邊，“您要為公主做主??！公主她死得冤，死得冤?。 ?p> “到底怎么回事？”楚靜宸眼中盛滿怒意，問道。
“婢女今日見公主一直未起身，心中就有些疑惑，可公主不喜人打擾，婢女便遲了些請公主起身，誰知.......誰知......公主已經(jīng)沒了氣息?！北虄嚎薜脗挠^。
“你們說?！?p> 楚靜宸冰冷的眼神看得眾太醫(yī)都打了個戰(zhàn)栗。
這里頭官職最高的院判磕頭回道：“回皇后娘娘，嫻妃娘娘應(yīng)該是昨夜暴斃而亡，至于原因，嫻妃娘娘似中毒之狀，具體緣由臣尚未查得，微臣罪該萬死！”
院判醫(yī)術(shù)雖然不及院正陳明學(xué)，但能至此位也不是完全無用之人，怎么會查不出死因呢？
楚靜宸壓下心中怒火，思慮了一番，環(huán)視了一圈殿內(nèi)跪著的人：“今日嫻妃宮中所有人等，皆鎖于西殿，無令不得擅出。弦月，你帶洛陽宮的內(nèi)監(jiān)守著，若有違者，立斬不赦。暖玉，你即刻去宣政殿請陛下?！?p> 宣政殿內(nèi)，顧然聽到這個消息，臉色陰沉：“嫻妃身故的事情，宮里都知道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已將嫻妃娘娘宮中的人都鎖于西偏殿了，其他宮里還不知道消息。”
顧然面色稍緩，起身擺駕。
暖玉見陛下無一絲一毫傷心之色，心中突然替嫻妃感到有些難過。雖然嫻妃進(jìn)宮不到一月，但好歹也是侍奉過陛下的，可見帝王啊，真是無情。
到嫻妃宮中的時候，殿內(nèi)只剩了楚靜宸、碧兒和太醫(yī)院的院判，其余人等都被鎖進(jìn)了西殿。
楚靜宸坐在床邊，聽到碧兒帶著哭腔請安的聲音，轉(zhuǎn)過了頭。
四目相對。
顧然看著她明顯哭過的眼睛心里一震，他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與韓曼雪關(guān)系如此之好了。
終究是一個花季少女，顧然看著躺在那的人，嘆了口氣?？杉幢闼闹杏行┍?，也只是一瞬的情緒。因為接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嫻妃是怎么過身的？”顧然坐在榻上問。
“回陛下的話，是中毒而亡，至于什么毒，臣還在.......”
顧然語氣忽然冷了下來：“嗯？你說什么？”
院判愣了一下，不明白陛下為何又問了一遍，難道是自己方才口齒不清，陛下未聽清楚？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回道：“回陛下，嫻妃娘娘是中毒而亡......”
楚靜宸打斷了他：“嫻妃是突發(fā)惡疾，暴斃而亡?！?p> 顧然神色不明地看了楚靜宸一眼。
院判一臉不知所以然地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皇后。
“現(xiàn)在有答案了嗎？”顧然轉(zhuǎn)向院判。
“是，嫻妃娘娘是突發(fā)惡疾，暴斃而亡的?！痹号须m不知陛下與皇后為什么這么交代，但圣旨他是怎么也不敢違抗的。
“皇后娘娘！我家公主明明是中毒而亡，您為何要說是暴斃而亡啊。公主真心待您，把您當(dāng)成親姐姐一般，您不能這么冷血，您要為公主做主??！”跪在一邊哭得早已麻木的碧兒忽然撲過去，抓住楚靜宸的裙擺哀嚎道。
顧然羽眉一橫：“把這個宮女給朕拖下去，杖斃。”
“陛下，這個丫頭是南越的陪嫁侍女，若是杖斃了，南越那邊可就更難解釋了。臣妾會好好開導(dǎo)她的?！背o宸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走到顧然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話，讓顧然臉色大變。
“今天我才知道，我也可以和陛下一樣，變得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