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聞驚變(1)
她喜得笑逐顏開:“真的?”
我解釋:“我也不確定。我需要以喜好雅樂為由親自登門要求多試幾遍,否則我也不敢武斷?!?p> “是哪戶人家?”
“杜鶴年。他二兒子杜松節(jié)的連翹。我感應分明。”
“姐姐不許去!那東西可惦記著你!好幾回他都想占你便宜,要不是姐姐攔著,我早就過去給他一頓揍!”
“姑娘家家的,每天說什么揍不揍!”
“……如果姐姐一定要去,蕖兒陪你去好了。”
“不行,他家可有三個公子,都是沾花惹草玩世不恭之徒。你又長的這么……我自己去了就算了,不能帶上你?!?p> “杜老爺其實人還可以?!?p> “你是沒見過他那三個敗家兒子!”
“那我更要見一見了?!?p> “萬一要買你去做妾怎么辦?”
“我可是正五品貢造的妹妹!誰敢?!”
“……說的倒是……那也還是少招惹麻煩比較好?!?p> “我覺得我們拜訪挺正常的。姐姐就讓我去嘛。”
“你這蹄子怎么這么不曉事?”我大為光火。
她不害怕,反而盯著我咯咯笑起來:“哎呀呀,我姐姐生氣起來都這么好看。怪不得讓杜公子魂牽夢縈的,不顧路遠地頻繁光顧清雅堂,只為看你一眼喲?!?p> 我沒好氣:“我要他喜歡干什么?”
“也對,反正你有云哥喜歡就行了。”
“你你你——”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好姐姐,我錯了?!?p> 我瞪她一眼。
白蕖不說斂歌,就又要來纏我同去,我正猶豫,六嫂卻進來勸道:“蕖兒去了,好歹有個照應,我就不信他們能把你們怎樣。彼此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敢造次的?!?p> 一想也是,本來是怕那幾個惦記白蕖,一轉念也覺得自己有些畏手畏腳。遂攜了白蕖同去。
從杜府回來已經是日薄西山的時辰。思忖著自己方才反復彈了幾遍的《桃夭》《關山月》《落梅花》??傆X得有些奇怪,好像效果不在琴身,而在弦。這是何緣由?
白蕖卻說:“姐姐在天界彈過凰邀嗎?”
“沒有,除了天帝青母瑤母,只有方翠翹可以隨意出入音司?!?p> 說到此,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白蕖亦是,二人對視一眼,分明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慮之色如影映上水面,漸次浮現(xiàn)得清晰,幾乎是同時失聲:“靈鸞環(huán)——”
還在襄王府。
白芍自除夕后,交代府中要事諸多,靈鸞環(huán)又貴重,她若不能出府,也不敢移交他人轉送。已經有了十來日。我竟渾然不覺。
我的脊背發(fā)涼,沒有音器,那么我是怎么感覺出來的?
“蕖兒,你馬上回杜府,找到杜鶴年,給他這兩錠金寶,就說我很喜歡連翹,若價錢不夠叫他再遣人來我堂里取。”
白蕖接下絹花袋,有些疑惑地看我:“姐姐要先回去嗎?”
我的口氣不容置疑:“對,我要讓姑姑備轎,去襄王府。”
“姐姐等等?!?p> “嗯?”
她有些羞赧地把一頁薄書交給我:“這個是我填的幾闕丑奴兒,之前給姐姐看過,也想給姐姐看。”
前一個姐姐指的是我,后一個姐姐指的是白芍。
“好。”我拍拍她的手。
白蕖點點頭,知道其中輕重,忙轉首而去。
我同段六嫂緊趕慢趕到了襄王府。白芍見我來,自是不勝欣喜地過來握住我的手:“今兒個可巧,你來這兒坐坐,蕖兒怎么沒來?”
我想她府中瑣碎諸多,不愿提及此事讓她憂心,遂笑言:“勞芍姐姐掛心我,蕖兒學廚,這會兒正忙著侍弄晚膳呢?!?p> 白芍聞之一笑:“想當初還是二小姐的時候,這些都用不著做的。如今這樣也好,畢竟技多不壓身,多學一些總是不會差的。”
她說罷看我:“這幾日沒去看你們,你正好來了,靈鸞環(huán)我就完璧歸趙了?!?p> “多謝姐姐?!?p> 又聊了些家長里短,我道是蕖兒一人不放心,喝了盞參茶就告辭了:“過幾日我和蕖兒再來看你?!?p>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王府,才想起來懷中的丑奴兒沒交給白芍,頭腦真是急亂了,連忙轉身又步入王府,走近翰墨齋,聽里頭有談話聲。
白芍:“方才云意來了,王爺怎么不出去見見?!?p> 襄王笑道:“你們姐妹好久不見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我在反倒拘著你們了。再說,平日里去清雅堂慣了,也常見得的?!?p> 我聽襄王的語氣溫柔,突然有些安慰,白芍曾說襄王心中一直難忘發(fā)妻尹氏,對她的態(tài)度僅僅只是客氣而已。如今看來,日子久了,也是有一些感情的吧。
他又問:“見素,宵禁的事兒云意蕖兒還不知道吧?!?p> “還未來得及和云意說?!卑咨譁匮砸詫?。
“也好。”他忽然帶了幾分憂慮:“見素,我有事要和你說?!?p> “王爺說就是。”聽起聲色,白芍顯然有些不安。
“皇兄排遣我去鎮(zhèn)守鳴蕭關。以御不測,十日后就動身?!彼麌@氣,“我有些擔心你?!?p> 天界要對狼族用兵不說,凡間如今也要不太平了?
“怎么會?皇上不是最忌諱親王手握兵權的嗎?”我驟然聞得瓷器敲擊的聲音,想是白芍一慌,沒拿穩(wěn)茶盞。
“王爺這么多年韜光養(yǎng)晦,現(xiàn)今也避不得了嗎?”她有些激動,“王爺,你記得先王妃和孝成皇后的事……”
他的語氣異常冷靜,似乎答非所問:“皇兄殺伐決斷,心思縝密。”
“王爺,妾陪你去?!?p> “荒唐!我原本就是擔心你,不知道如何安置你。你又要跟我去,鳴蕭關是什么地方,萬一真出了什么事,你讓我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心驚,不敢再聽下去,連丑奴兒也顧不得交給白芍,扶住胸口就踉蹌著往府外走。
段六嫂見我面色沉沉,知道出了事,也不敢多問什么,駕馬回到了清雅堂。
白蕖準備晚膳,見我和段嫂來了,嘻嘻笑:“姑姑和姐姐來的真巧,正好試試蕖兒的手藝?!?p> 又對我說:“姐姐,連翹我取來了,杜老爺本來還不肯要金錠,說兩錠太多了,我好說歹說才收下的……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我只是愣著不說話,忙對段姑姑說:“姑姑先吃吧,我和姐姐說會兒話?!?p> 段六嫂有些擔憂:“好,你快看看她吧,從王府回來就魂不守舍的?!?p> 我被蕖兒拽進里屋后按著坐下,又任她脫去了斗篷烘在炭盆上。她把牛乳兌了燕窩送到桌邊,我只坐著,任她擺弄。
我冷不丁來了一句:“蕖兒,你知道孝成皇后和襄王的先王妃是怎么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