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事情該不會這么巧吧?
穆時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呆立在原地,連穆微叫了他幾聲,都恍然不知。
直到穆微推了他一把,穆時才回神,聽見他說:“發(fā)什么愣,替主子把腰帶整理一下。”
“哎哎,不對,你越弄越歪了……”穆微瞧著穆時不對勁,在他毛手毛腳地把主子的腰帶給扯下來之前,自己上去動手,調(diào)整了一遍,又細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子,才道:“好了。”
穆霈云點點頭,又問:“臉上呢?”
“完了?!蹦聲r看見這一幕,心里更是像一百面大鼓咚咚咚地敲著。
他們主子長得好看,平日里不用怎么裝扮,隨便一身衣服披上去都能驚為天人。對外貌一事,他們主子絕對有壓倒性的自信,可現(xiàn)下,他卻忽然如此在乎起外貌和衣裳來。
離開鄔九章的院子前,穆霈云就詢問了一下穆微的意見,看是否需要更換衣裳。是穆微說了,主子穿這身衣裳更顯身姿飄逸,挺拔俊秀,而他又附和了一堆溢美之詞,主子才不再更換衣裳,帶了他們出門去。
“完了完了,”穆時在心里暗暗念叨:“主子這回要栽了?!?p> 可是,那姑娘真的這么湊巧,現(xiàn)下就在洪府里頭?
如若不是,主子只單純?nèi)ヒ姾榧?,卻在進門前這樣刻意地把儀容整理一番。
難道……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閃過穆時的腦海。
他感覺今晚要被第二個雷劈中了。
就在他一個人站在那里腦補不停時,穆微踢了他一腳,“你小子傻了嗎?”
穆霈云倒是沒有說什么,依然是那淡淡的神色,有些成竹在胸的穩(wěn)重和鎮(zhèn)定,目光從穆時臉上掠過,嘴角忽然閃現(xiàn)一個笑容。
穆時一個激靈,下意識想退一步,后背直愣愣地撞在了路邊的柱子上,腦殼里嗡嗡地響著,那一百面大鼓似乎敲得更激烈了。
一定是錯覺。
穆時雖然這樣想著,但他們主子方才的那個笑容,實在詭異。
說是懷春少男吧,又不像。說是心思深沉吧,也不太像。
那個笑容,和他眼神一樣復(fù)雜??傻饶聲r再扭頭去看時,穆霈云臉上神色一切正常,唇邊還有淡淡的笑意,但和平常沒什么差別,看不出哪里不對勁。
“主子,可以了?!蹦挛⑼碎_一步,垂首立在一旁。
穆霈云輕頷首,“待會還是和剛才一樣,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你們在洪府外等著?!?p> 穆時神思恍惚地點了點頭,又聽主子道:“這一次可能會談得比較久,也許要到天亮,沒有收到我的指令,絕對不許貿(mào)然闖入洪府。”
“是?!蹦挛⒋故?,低沉有力地應(yīng)了一聲,恍似平日接受軍令一般嚴肅。他偷瞄了一眼穆時,發(fā)現(xiàn)他還在走神,便狠踢了他腳踝一下。
穆時吃痛回神,也猛地挺直了腰桿,應(yīng)道:“是,謹遵主子吩咐。”
看著穆霈云走遠,穆時和穆微神色各異。
穆時還在為剛剛冒出來的兩個念頭發(fā)愁,不知道自家主子今夜的怪異言行是因為哪個原因。同時,他也愈發(fā)好奇那顧家姑娘的真容到底如何。
至于穆微,則在想著自家主子近日常問起盛京,尤其是那位姑娘的長兄顧嘉喬的消息。不知是否也想和京城中其他豪族世家一樣,去拉攏一下他,還是另有打算。
而獨自一人往洪府走去的穆霈云,此時想的是一件穆微和穆時全然沒有料到的事。
月下的主仆三人,心思各異。
同一輪月,照進了顧家后院的窗臺。
顧家老爹此時仿佛受到什么感應(yīng)一般,抬手按住方才抽搐了兩下的左臉頰,想著自家女兒千萬不要又一個按捺不住,跑去坑害了哪家少年郎。
這個時候,渾然不知自己已成為他人討論焦點的顧靈芷還在洪府內(nèi),和洪家酒坊的掌舵人洪季有說有笑,快活得很,只眸光不時一掠,虛虛地停在桌上。
“霈云?!?p> 顧靈芷眉眼低垂,視線停在漸漸淡去的兩個字上。
云聚則雨,雨大成霈。
說起來……
顧靈芷想起剛剛翻過院墻時,路過那東南面的洗酒缸的大池子。
他們兩次見面,似乎都和水有那么些緣分。
她正微微出神時,聽得門口傳來腳步聲。
洪季的臉色是一瞬間冷下來的。他目光冷淡地看了一眼從門口踏進來的人,對他恭敬有禮的招呼也愛理不理,“還想著人家姑娘會不會借機跑掉,自己倒好,來得比人家姑娘還晚。”
不等穆霈云解釋,洪季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來了,就去忙吧?!?p> 兩人應(yīng)聲而出,一前一后地步入院中。
夜晚風涼如水,月下清輝如許。
沿著小樓外的池塘朝東南面走去,過一座小橋便能到洗缸的大池子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他不言,她也不語。
那一方池塘,映著他和她的影子。一輪圓月,就落在他頭上一點的地方。步移影動,她一時玩心起,抬手自下而上,緩緩勾勒著他在池塘中的倒影。
不防他一個轉(zhuǎn)身,在一棵不知名的花樹下停住了腳步。
她一個趔趄,差點直直撞了上去。她及時剎住了腳步,抬高的手卻來不及收回來,擦著他的右額掠過他的發(fā)絲,停在半空中。
她眼里微有驚詫,兩分怯意旋即被張揚輕快的笑意蓋了下去。
他視線輕轉(zhuǎn),見她手一翻,指尖捏著一瓣不知從哪里取下的淺桃色花瓣。手一揚,那不過指甲蓋大小的花瓣便打著旋兒飄落池塘,停在水面,激起漣漪點點。
“今夜月色不錯,”穆霈云淡淡開口,“更適宜吟誦那首詩。”
“什么詩?”顧靈芷揣著明白裝糊涂。
穆霈云似乎一點也不訝異她有此回答,薄唇微抿,彎出一個弧度來,淡道:“一樁小事,姑娘忘了也無妨。”
話是這么說,可他人紋絲不動,絲毫不像要走的樣子。他在那里站定,看向她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故意在等她,知道她還有別的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