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個街區(qū),在一個看起來非常有檔次的中餐廳門口,黃惠琪才把車停了下來。這家中餐廳的設(shè)計讓馮易水恍惚間有種回到國內(nèi)的感覺,餐廳的裝飾、文字和服務(wù)員的語言,都讓馮易水覺得很熟悉。兩人剛剛在預(yù)訂的卡座坐好,還沒來得及點菜,黃惠琪就接到一個電話,聊了幾分鐘,黃惠琪感覺不會馬上就結(jié)束通話,她示意馮易水先點菜后,直接走到餐廳外,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繼續(xù)電話。馮易水一邊翻看菜單,一邊四處打量這家餐廳,餐廳的吊燈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四周的玻璃墻面是由五顏六色的小正方形拼接起來的,把燈光反射出不同的顏色,墻上還貼著三、四十年代中國的城市照片,照片上有青色的圍墻,穿旗袍的女子和車水馬龍的街道,清一色的黑白照片,略有些斑駁。餐廳一側(cè)的酒柜里還放著各式各樣的中國酒,不知道是真的在售賣還是裝飾的作用居多。
看完了餐廳的裝飾,馮易水又掃了一圈店里的客人,大都是華人的面孔,熟練地使用著筷子,卻又沒有國內(nèi)餐廳的那種喧囂……正當(dāng)他暗中觀察的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馮易水仔細一看,原來是和馮易水一起來美國的那對老夫婦的兒子Kevin,馮易水快步離開座位上前打了個招呼。
認出馮易水的Kevin也是一樣略有些驚喜,“Wow,馮先生!我沒記錯吧?你是姓馮對嘛?這么巧在這里碰到你!”
“沒錯,沒錯。真是太巧了。你也來這里吃飯嘛?”
“是的?!盞evin指了指旁邊的人,“和朋友一起來這里吃飯,本來我們是三個人,還有一位有事提前離開了。”
站在Kevin旁邊的是一位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穿著一件鮮紅色的長袖T恤,上面繡著顯眼的UCLA四個字母,水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一雙咖啡色的運動鞋,干凈而精神,金絲框眼鏡下特別有穿透力的雙眼,也在打量著馮易水。
還沒等Kevin介紹,旁邊的男人主動伸出手來,“你好!我是Peter,Kevin的朋友?!?p> 馮易水趕緊握了一下Peter的手,“我姓馮,馮易水,來硅谷出差,一周前才到這里?!?p> “準確地說,馮先生是我父母的‘朋友’,這次我爸媽來美國,馮易先一路照顧,幫了不少忙?!盞evin向Peter介紹認識馮易水的淵源。
“是嘛?歡迎來硅谷??!馮先生一個人來吃飯嘛?”Peter也熱情地和馮易水寒暄起來。
“不是,還有兩個朋友,他們一會兒就到?!?p> “這邊的魚做得還不錯,一會兒你們可以嘗一下,在加州很難有這么正宗的中餐了。”Kevin揚了揚手里的錢包,“我們剛買完單,就先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Φ?,千萬別客氣,打我電話。”
馮易水感謝了兩句,揮揮手跟兩人告別。他回到座位又過了一會兒,黃惠琪才打完電話走了進來。?
“抱歉,公司的事兒,臨時開了個短會?!?p> “你需要回公司處理嘛?我可以自己解決晚餐。”
“不用不用,已經(jīng)都解決了?!秉S惠琪一邊說,一邊把帶著的藍牙耳機摘了下來,放進隨身的包里,隨即又看了一眼手機的信息,“宇森馬上就到,我們先點菜,不用等他。”
馮易水一邊看菜單上的魚,一邊問,“華宇森是你在TRD的同事?”
“嗯,我們都是同一批的管理培訓(xùn)生,我是先來美國的,宇森比我晚,他在數(shù)據(jù)分析組。”
“哦,那你、華宇森、柔嘉,應(yīng)該互相認識呀?”
黃惠琪抬頭看了馮易水一眼,笑了一下,“柔嘉沒跟你提起過宇森?”
馮易水搖搖頭,“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張柔嘉的表叔吧?”
“怎么會!”黃惠琪正色道,“我懂的,我覺得你就是輩分比她高。”
“輩分……這跟輩分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大她幾歲?!瘪T易水看到黃惠琪又在打量他的頭發(fā),又補充道:“還有就是,長得比較有滄桑感。”
黃惠琪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兩個人正說笑著,華宇森到了。馮易水看到華宇森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長得非常像一位香港最近剛剛走紅的偶像派明星,形象就在眼前,名字卻說不出來。華宇森臉部的輪廓非常分明,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事后問了才知道,他有四分之一的歐洲血統(tǒng),混血的基因同樣也在他的身上留下明顯的印記,籃球運動員般的身材,健碩而又協(xié)調(diào),顯然他也剛剛從公司趕來,身上還穿著筆挺的西裝,背著一個棕色的皮質(zhì)電腦包。
黃惠琪為兩個人分別介紹了一下對方,馮易水和華宇森難免又是一陣寒暄。才交談沒幾分鐘,華宇森開朗的性格就表露無疑,這讓兩個人的初次見面也還有話可聊,不至于冷場。菜品上得很快,這家外表考究的餐廳在服務(wù)、衛(wèi)生上都不輸于國內(nèi),但說到菜的味道,除了清蒸魚之外,真的是乏善可陳,甚至還比不上馮易水住的酒店附近的那家餐館。這讓馮易水原本高高的期望完全沒有得到滿足。
就像所有剛剛認識的人一樣,三個人聊著聊著,就不可避免地談到他們共同的朋友張柔嘉了。
“其實柔嘉的父母應(yīng)該讓她來美國歷練一下,總在玥城,雖然離得近,但眼界還是狹窄的。長輩們的出發(fā)點是好的,就是太迂腐了些?!比A宇森的這個結(jié)論,讓馮易水聽得一愣。
旁邊的黃惠琪趕緊用手碰了一下華宇森的手臂,“易水不是張柔嘉的叔叔?!?p> “啊,不是遠房表叔嘛?”華宇森吐了一下舌頭,“那她為什么那么說?”
馮易水拿起可樂吸了一口,“還好我不是,不然,還得去勸我哥、嫂,讓柔嘉趕緊來美國跟你們相聚?!?p> 華宇森立刻端起了身前的啤酒,“Sorry, Sorry!柔嘉電話里介紹你的時候說得非常認真,我真的就信了……”
馮易水笑了一下,拿起可口要跟華宇森碰杯,華宇森一把將可樂奪了下來,“不要喝飲料了,咱們喝酒”。隨即華宇森叫來服務(wù)員又拿了一打啤酒,顧不得馮易水的推辭,直接給他倒了滿杯。
要說酒真的是營造氛圍的一流催化劑,一打啤酒才喝了不到一半,馮易水和華宇森兩個人就稱兄道弟起來,兩個人一個冷、一個熱,一個直爽,一個幽默,一個外露,一個悶騷,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也能在一起談天說地,其樂融融了。結(jié)賬前,黃惠琪還特意讓華宇森和馮易水?dāng)[好了姿勢,拍了一張他倆的照片發(fā)給了張柔嘉。
馮易水搶著結(jié)了賬,賬單上直接就算進去了18%的小費,馮易水反倒覺得這樣挺好,省得麻煩。三個人有說有笑地擠在黃惠琪那輛豐田普銳斯里,駛出了停車場。黃惠琪先送馮易水到了酒店,馮易水拎齊了他的“戰(zhàn)利品”,和華宇森握了握手,約好回國之前一定要再聚一次,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第二天上午,馮易水起得很晚,昨天和華宇森兩個人幾乎每人半打的啤酒,讓他的頭直到現(xiàn)在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他還不習(xí)慣美國的啤酒。他從床上起身,打開手機,又是幾十份郵件和滿屏的信息。徐其風(fēng)告訴他技術(shù)委員會的成員們周日上午就會到舊金山,整體的日程安排都最終確定了,能面試的時間也發(fā)了張表格過來,同時他也想了解這兩天馮易水現(xiàn)場溝通的進展。馮易水看了一下表格,技術(shù)總監(jiān)們能面試的時間還是比較緊張的,特別是布總,只有兩個下午可以。馮易水準備過一會兒把這兩天見過的候選人的情況拉個表格,給徐其風(fēng)匯報一下。
張柔嘉發(fā)了一張很委屈的圖片,還配了文字:“叔,有人惡意詆毀我們的親屬關(guān)系!”馮易水“恨”得牙根直癢癢,飛快地打了一行字回了過去:“我申請斷絕跟你的親屬關(guān)系!”然后他還覺得不夠解恨,于是又發(fā)了一張氣憤的表情,這才嘿嘿地笑了起來。
小雅用馮爸的手機發(fā)來幾張小區(qū)里別人家遛狗的圖片,模模糊糊的,還有一條語音,原來最近小雅瘋狂喜歡上了小狗,一定要馮易水從美國帶一只小狗回去,什么樣的都行,最好是白的,雪白雪白的那種。馮易水笑了一下,用語音回復(fù)了過去,他告訴小雅,等她能照顧好自己之后,才可以去照顧小狗,如果她想養(yǎng)一只小狗,就要從今天起試著不需要別人的幫助把吃飯、睡覺、學(xué)習(xí)等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了。馮易水覺得這應(yīng)該能讓小雅努力一段時間了。
黃惠琪連發(fā)了好幾條信息過來,之前TRD跟進的另一位級別比較高的、有意向的候選人,這兩天正好休假,黃惠琪問馮易水是否可以不經(jīng)過國內(nèi)的電話面試,直接由馮易水在美國跟他見面、喝個咖啡聊一下。
馮易水稍作思考,回了信息給黃惠琪,表示可以直接見面溝通。
“候選人姓關(guān),他的簡歷還在更新,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他LinkedIn的鏈接發(fā)給你?!秉S惠琪很快回復(fù)道。
上次面試那個張狂而又資深的候選人,他的態(tài)度給馮易水留下了特別差的印象,馮易水覺得這種極別的候選人,能看得上輝揚、愿意回國的幾乎沒有,也就不急著追要簡歷,回了黃惠琪信息,讓她先約了再說吧。
蔡秋媛發(fā)來了最新一周的校招進展,整個招聘計劃依然按部就班地向前推進,各部門的完成率差不太多,唯一讓馮易水驚訝的是易加的完成率最好,幾乎沒有“欠賬”。馮易水翻了翻之前幾周的郵件,易加的完成率第一周并不理想,倒數(shù)第二名,可是從第三周之后,明顯有了好轉(zhuǎn),直至本周幾乎全部完成,躍居第一。馮易水單獨給蔡秋媛發(fā)了信息,想請她側(cè)面了解一下,為什么易加的完成率這兩周這么好,有什么是輝揚可以學(xué)習(xí)的。
馮易水馬馬虎虎地洗漱了一下,去酒店的餐廳吃了早飯,又喝了兩大馬克杯咖啡之后,頭還是有些暈,喉嚨也有些發(fā)緊。馮易水從國內(nèi)出發(fā)時,父母硬拉著他塞了幾樣常用藥到他的行李箱里,他當(dāng)時還笑話爸、媽杞人憂天,沒想到這時就要發(fā)揮作用了。馮易水回到房間,拉開行李箱翻了半天,才在一個角落里找到那個裝藥的袋子,幾片退燒藥,潤喉片,一小袋正露丸,幾片創(chuàng)可貼,還有頭痛膠囊,馮易水像撿到寶貝一樣,把頭痛膠囊捏了出來,丟進嘴里,就著礦泉水咽了下去。
黃惠琪回復(fù)了信息,提到關(guān)姓候選人今天下午三點之后的時間都是空著的,是否可以安排溝通。馮易水想也沒想就回復(fù)了OK,確定了見面的地點依然在酒店大堂之后,馮易水拉上了窗簾,跳上又松又軟的大床,雖然有早餐咖啡的刺激,但昏昏沉沉的大腦顯然忍受不了床的誘惑,沒過幾分鐘,馮易水就再次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