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角斗士很忙。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站在門廊下的陰影里,看著兩個少年忍受著烈日和石頭的燒烤,或者一遍遍地練習(xí)旋身,格擋,劈砍,撤步。也不是騎著尤利烏斯家的馬,在兩個狂奔的少年后揮舞著馬鞭。他經(jīng)常出去,有時候甚至是晚上。
角斗士不在的時候,格尼佛會站在廊下看著他們練習(xí)。這個時候,格尼佛的手里通常會拿著一本羊皮卷,大聲地誦讀希臘文的詩歌或者經(jīng)典文章。因為兩個少年的戰(zhàn)士訓(xùn)練,讓他的希臘語教學(xué)進度嚴重落后了,所以格尼佛決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將少年們的希臘語課補上。
雖然格尼佛會允許兩個少年頻繁地喝水,上廁所,或者找出任何借口要求休息。但是天狼和布魯圖斯一致同意,還是角斗士在這里更好一些,至少他們不用在扎馬步的時候回答那些深奧的修辭學(xué)問題。
還有一點讓天狼和布魯圖斯沾沾自喜的是,他們發(fā)現(xiàn)即便角斗士不在這里,也有女奴在偷看他們。
“她們一定被我壯實的胸肌迷倒了?!辈剪攬D斯得意地道。
天狼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那些女奴明明是在看自己。
一個月過去了,布魯圖斯和少年愷撒的身材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改變。他們長高了,也更黑了,同時也更加壯實。他們的體型變得修長,肌肉緊實勻稱,眼神里多了堅韌和敏銳。用格尼佛的話來說,尤利烏斯要小心了,因為他的家里,兩頭小狼崽已經(jīng)長成了兩頭野心勃勃的青年狼。
布魯圖斯對此評價洋洋得意,而天狼卻不以為然,他可不覺得布魯圖斯這個家伙有什么戰(zhàn)斗力,十五歲,在他的世界里,還是個孩子呢。
這一天,天狼和布魯圖斯又在院子中進行負重練習(xí)。他們的練習(xí)工具早就不是石塊什么的了,而是真正的羅馬士兵的裝備:
頭盔,盾牌,盔甲,短劍和長矛,皮囊,一天的飲水量,十五天的口糧,平底湯鍋和飲盤,挖工事的鏟子或者鋤頭,軍營用的尖刺支柱......所有的這些加起來,幾乎等于一個成年人三分之一的體重,而羅馬士兵要負重每天行軍二十五羅馬里,然后精神抖擻地和敵人作戰(zhàn)。
格尼佛解釋說,原本羅馬軍團是有行李車跟著軍團行進的,然而愷撒的姑父馬略進行的軍事改革,將軍團的行李車減少到了最低限度。為了增加軍團的機動性,羅馬士兵必須自己背這些東西。
“你知道我為什么想當(dāng)騎兵嗎?”布魯圖斯彎著腰,他的肩上橫著一根像叉子一樣的長桿,所有的裝備都掛在上面。
“為什么?”天狼的馬步同樣扎得搖搖晃晃,他堅持盡量將所有的裝備穿在身上,而不是像布魯圖斯一樣背著個“扁擔(dān)”,盡管那“扁擔(dān)”是他的姑父馬略發(fā)明的。
“因為當(dāng)騎兵就不用自己背這些見鬼的裝備了?!?p> 說得好有道理。天狼晃了晃漸漸從肩上往下滑的背囊,然而掛在腰上的鶴嘴鋤太重了,天狼突然失去了平衡,哐當(dāng)一聲倒在了地上。
院墻外傳來一聲輕笑。
布魯圖斯瞪大了眼睛:“蓋烏斯,樹上有人!”
他早就看到了。
天狼從地上爬了起來,瞥了眼院墻外的一棵冒頭的老橡樹,一個人影在樹枝間影影綽綽,自以為很好地隱藏著自己。
格尼佛站在門廊下,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用手里的藤條,敲了敲大理石的廊柱。
“我喝點水?!碧炖侨酉铝松砩蟻y七八糟的裝備,只穿了盔甲,走出了莊園的大門。
布魯圖斯也扔了肩上的“扁擔(dān)”想要跟上去,“我也喝水。”然而格尼佛用藤條攔住了他,指了指院中放著的水壺。布魯圖斯不服氣地噴著鼻息,然而到底是畏懼白頭發(fā)老頭的藤條,嘀嘀咕咕地退了回去。
“你怎么又來了?”天狼看到了剛從樹上爬下來的莉莉婭,她的短袍的下擺又掛破了,幾乎露出了整條大腿。
莉莉婭睜著淺藍色的眼睛沒有說話。
“來聽格尼佛講希臘文?”天狼繼續(xù)道。
莉莉婭依舊沉默。
天狼覺得無話可說了。他朝莉莉婭點了點頭,打算回去。卻在這時,他聽到莉莉婭的聲音:“最近你最好別出門?!?p> 天狼驚訝地回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莉莉婭的聲音,她的聲音和她的眼睛一樣清澈如水,干凈又冰涼。
“為什么?”
“外面很危險?!?p> “外面?”天狼好笑地道,“既然危險,為什么你還敢一個人出來?”
莉莉絲揚了揚手里的希臘弓,原本已經(jīng)摔斷的弓身,又被她用牛筋重新捆綁接了起來,她的背上還背著箭囊。
這弓還能用嗎?天狼表示懷疑。
不過對于一個有著前科,且喜歡將自己藏在樹上的女孩,沒有什么攻擊力的弓箭,似乎對自己更有利。
“對了,你哥哥安東尼呢?”
“在軍團服役。”
這是個好消息。
“哦......那你回去吧,天色快黑了,小心危險?!?p> “愷撒!”
“什么?”
“記住我的話?!崩蚶驄I朝天狼揚了揚手里的弓箭,“不要離開你的莊園?!?p> 天狼目送莉莉婭遠去,晚霞在天邊投下紫色的光幕,黑夜就要來臨。
“你的小女朋友走了?”角斗士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身上都是塵土,和汗水混在一起,變成一條條污跡,看得出他趕回來趕得很急。
天狼仔細打量著角斗士,嘴里道:“別亂說,她是安東尼的妹妹?!?p> “那么誰是安東尼?”
“一個小角色,你去了城里?”
“是的。”
“聽說外面很亂?”
“不錯?!?p> “為什么?”
“因為不公。”
天狼微微一愣,角斗士已經(jīng)推著他進入了大門。
“把門關(guān)上!”角斗士嚴厲地吩咐,“入夜之后,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不準開門!”
幾名奴隸匆忙地將大門關(guān)上,上銷。
格尼佛站在院中和角斗士交換著眼神。
“發(fā)生什么事了?”布魯圖斯也察覺到了氣氛異常,小聲問道。
天狼微微搖頭,只是遠遠看著低聲說話的角斗士和格尼佛,片刻后,他開口:“晚上睡覺的時候,你的劍在哪?”
“呃,和盔甲一起,奴隸每天都要擦洗......”
“將它放在你的枕頭下面。相信我,你很快就會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