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柳湖畫舫

　　小侯爺待在這個地洞里有些時日了。沒錯他被綁架后被直接丟到了這個地洞，洞口被封死了，每日有人來送飯。

　　小侯爺心里好奇“這個冀州知州把我綁架到這里做什么？”

　　一旁坐著的暗衛(wèi)，發(fā)現(xiàn)自己主子發(fā)呆，就問：“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沒什么，遠之說的那兩個女人，你去在這個陳大人府上搜一搜?！?p>　　“主子懷疑他們是陳為農(nóng)的人？”

　　“廢話，不然叫你去查什么?！?p>　　“是?！卑敌l(wèi)應(yīng)了一聲，跳起來推開石頭出去了，他還仔細把石頭恢復(fù)原位。他剛出去，另一個黑影飛過來拎起了他的耳朵。

　　“啊。”

　　兩人躲到暗處，黑影發(fā)話了。

　　“小侯爺這是打的什么算盤，呆在這兩天了。”

　　“哎喲，應(yīng)霜你先放開我耳朵?！?p>　　“哦?！焙谟八闪耸?，是個美麗的女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兩條危險的弧度。正是那天給皇帝傳遞消息的暗衛(wèi)。

　　“我家主子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測的。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之前在敵軍大營后廚待著的時候不也沒出什么事嗎？”

　　“嗯，也對?！睉?yīng)霜跺了跺腳“我怎么就受命跟著你家主子呢？倒霉?！?p>　　“你可不能這樣說，你要是不跟著我家主子，就遇不到我了?！?p>　　“你？我巴不得不認識你?！闭f著一翻身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暗衛(wèi)站在原地“哎，應(yīng)霜哪里都好就是看人不行，我這么優(yōu)秀的人，她都不認可。”說著話，嘆了口氣一翻身也沒了蹤跡。

　　此時住進陳為農(nóng)府上的趙遠之并不知道小侯爺就被關(guān)在這里。他正準備去赴宴。陳為農(nóng)說是為欽差大人接風洗塵，特意租了畫舫，還請了其他幾個官員作陪。趙遠之本想拒絕但是小侯爺?shù)谋銞l上竟明確說：“赴宴?！彼驮谘g別了軟劍，以備不時之需。

　　趙遠之與陳為農(nóng)兩人騎馬并肩而行，兩人都是高個子，騎著馬走在大街上有不少人駐足欣賞。

　　“趙大人，以前可有來過冀州？”

　　“沒有?！?p>　　“沒有？那趙大人定是沒有領(lǐng)略過冀州的柳湖了。這柳湖風光很是玄妙。”

　　“玄妙？”

　　“正是，據(jù)說有緣人可以見到仙境。”

　　“仙境？想必是哪個游方術(shù)士的胡言亂語?！?p>　　“誒，這可不好說，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話，總歸是有些依據(jù)的，趙大人不可小覷。”

　　“遠之記下了?！?p>　　這位陳大人并沒有看出趙遠之已經(jīng)疲于應(yīng)對，還在侃侃而談。

　　“冀州不僅風景美，人也美。趙大人定是沒有領(lǐng)略過冀州美人的曼妙身姿和窈窕身形。而且各個都是玲瓏剔透的可人兒?！?p>　　聽到這里趙遠之冷哼了一聲：“這個遠之倒是領(lǐng)教了。”

　　“哦？哈哈”陳為農(nóng)看著趙遠之一副受害人的模樣反而笑了“想必遠之老弟是被這里玲瓏剔透的女子戲耍了?！?p>　　“陳大人，遠之不甚懂風月?！?p>　　聽著趙遠之的口氣有些不悅，陳為農(nóng)連忙改口“那是自然，遠之老弟身為大理寺少卿定然是潔身自好，以身作則，不會出入煙花場所，不過下官聽說本應(yīng)與你同行的常樂小侯爺可是個中高手，據(jù)說京城沒有哪個姑娘逃脫了他的手心?！?p>　　遠在地洞的小侯爺打了兩個巨響的噴嚏。

　　“誰人沒事背后說本侯壞話。”

　　“小侯爺確實留戀煙花。”趙遠之對這句話無置可否。

　　地洞的小侯爺又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主子您沒事吧？”一旁的暗衛(wèi)有些擔心。

　　“沒有，本侯能有什么事，哪個長舌頭的背后說人壞話！長舌婦！”

　　這回輪到已經(jīng)走到畫舫上的趙遠之打噴嚏了。

　　“遠之老弟，身體不適？”

　　趙遠之擺擺手“無妨?！?p>　　兩人分賓主落座，趙遠之的位子被安排的很好，坐下去湖面上的風光一覽無余，陳大人見眾人都已落座，拍了拍手。一行舞女魚躍而入，身姿妙曼，一到高潮便是滿堂喝彩。

　　柳湖上又出來了幾條小船，不知是哪條船上的公子放起了煙花，一時間恍如白晝。趙遠之平日里辦案，很少來享受生活，一時有些晃神，陳大人抓住了這個瞬間，拎著酒壺走過來。

　　“遠之老弟，不如我們?nèi)ザ牵抢镆曇伴_闊，風景一覽無余，也還算僻靜?！?p>　　趙遠之點頭答應(yīng)。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樓。

　　二樓是個雅間，只臨窗擺了個小桌，早早備好了酒菜，一旁架了把古琴。

　　“這琴？是搖光琴?！?p>　　“遠之老弟好眼光。正是搖光古琴?！?p>　　“陳大人喜好音律？”

　　陳為農(nóng)搖搖頭：“陳某粗鄙，慚愧，只是小妹對音律倒是有些研究。來人請小姐?！?p>　　應(yīng)聲一個粉衣羅裙的姑娘款款而來，眉眼溫柔盡顯水鄉(xiāng)女子的姿態(tài)，步伐如水，眼波如水，柔情如水。這水一樣的女子，對著趙遠之施了一禮“公子。小女子有禮了?！?p>　　“遠之與小姐見禮?！?p>　　兩人互相打過招呼，陳大人在一旁朗聲一笑：“微翹，快來給趙大人撫上一曲助助興?！?p>　　“是?！标惞媚飸?yīng)聲，坐下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首流觴曲水傾瀉而出。趙遠之覺得這陳姑娘的身形竟有些眼熟。沒等他再多看幾眼陳小姐，陳大人就拉著他坐到窗邊。

　　“遠之老弟，這都是地道的冀州小菜，你且嘗個鮮?！?p>　　“多謝，陳大人?！?p>　　趙遠之并不喜歡這魚蝦海菜，為了表面工程，也只得挑幾筷子吃。這個時候陳大人終于說出了憋了好久的話：“遠之你到冀州也有些時日了，也沒還是不見小侯爺?。俊?p>　　“小侯爺？”

　　“莫非小侯爺覺得此行辛苦，沒出京？”

　　趙遠之故意表現(xiàn)得很為難“這?！?p>　　“遠之老弟，你說吧，這個常樂小侯爺跋扈也不是一兩天了?！?p>　　趙遠之故意嘆了口氣：“其實，不瞞陳大人，常樂小侯爺本是同下官一起動身的。只是……”趙遠之沒有往下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是小侯爺與我分開來冀州，前不久收到回報，小侯爺失蹤了?！?p>　　“失蹤了？”

　　“是。”

　　這一下陳為農(nóng)著實沒有想到：這常樂小侯爺竟然失蹤了，難不成是在冀州暗訪，王爺提醒我要防備這個小侯爺，如今看來此話不虛。

　　“陳大人？”

　　“哦，遠之啊，有些晃神了。”陳為農(nóng)看著眼前的趙遠之問道：“那這個事情你可告知了皇上？”

　　“小侯爺做事一向難以猜測，我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失蹤，不好直接稟告皇上?！?p>　　“也對。那你打算怎么做？”

　　“哎，等這里的事情處理好了，就直接去那個報了疫情的村子?！?p>　　“這里的事情？”陳為農(nóng)故作不知“什么事情？周知縣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處理結(jié)束了？”

　　趙遠之搖搖頭“集縣的賬目有些偏差，本來打算調(diào)查一下，誰知小弟手下的一個小弟竟然失蹤了。”

　　“哦？還有這回事？”

　　“嗯”趙遠之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必是這小子受了什么威脅就逃開了？”

　　陳為農(nóng)笑了“老弟多慮了，許是有什么誤會，沒準過幾日他自己就回來了?！?p>　　趙遠之點點頭心里說：“他不回來才好！”

　　地洞里的小侯爺又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主子，您生病了？”

　　“嗯，屁話，一定又是背后罵本侯的。那兩個女人可是調(diào)查清楚了?！?p>　　“調(diào)查清楚那個婉兒了?！?p>　　“哦，婉兒？那個迷惑我家遠之的小狐貍精。”

　　“是。她妓女出身，五年前與陳為農(nóng)結(jié)實，陳為農(nóng)為她贖身，秘密訓(xùn)練，她現(xiàn)在算是陳為農(nóng)手下的一個殺手?！?p>　　“哦，看起來集縣的事情，也在這個陳大人的掌控之中?！?p>　　“是。這個女人住在冀州最大的酒樓：極歡院。”

　　“極歡院？”

　　“是，而且似乎他們還有罌粟的交易?！?p>　　“果然?！毙『顮敳[起了自己的桃花眼：一直懷疑我那個王爺舅舅怎么富得流油，果然是有些不法收入，本來我還打算繞過你做事，想不到你的人竟然綁架我，那舅舅對不起了我要斷你財路了?！澳闳樆樆Ｄ莻€周知縣，從他嘴里掏一下，看能不能有些線索?！?p>　　“是?！?p>　　等暗衛(wèi)離開，小侯爺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好“哎這里的條件還真是艱苦，本侯堂堂常樂小侯爺竟然在這陰溝里遭罪，黃狐貍，等回去的，不在太后面前告你一狀我就跟你姓！”

　　此時的趙遠之已經(jīng)是“半斤酒下肚了”腹內(nèi)一陣陣翻江倒海，畫舫二樓還有些搖晃，趙遠之越發(fā)覺得不舒服。

　　“陳大人，遠之有些不適，想出去透透氣?！?p>　　“不舒服？微翹快扶趙大人出去透透氣。”

　　“是?！?p>　　趙遠之想拒絕，卻對上那一雙盈盈如水的眼睛，被拉著胳膊的趙遠之腦海中浮現(xiàn)了小侯爺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充滿威脅的桃花眼。

　　“遠之，你可不許摸姑娘的手喲，不然呵呵……”

　　趙遠之一個激靈，連忙扯回自己的胳膊“不勞煩小姐?！?p>　　陳微翹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微翹來帶路?！?p>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畫舫，站在湖邊吹了吹風，趙遠之覺得舒服了許多。

　　“趙大人第一次來冀州？”

　　“是?！?p>　　“大人可喜歡小女剛剛的曲子?！?p>　　“飄渺悠遠，甚為空靈。”

　　陳小姐一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大人謬贊。”

　　“小姐琴技了得，是遠之詞窮不能形容小姐的琴技?！?p>　　陳小姐笑了“趙大人這是取笑微翹了?！?p>　　趙遠之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將目光投向湖面。

　　“大人覺得柳湖的風光可好？”

　　“好?！?p>　　“不過這柳湖總是有些癡男怨女葬身于此。”

　　“投湖？”這勾起了趙遠之的興致。

　　“嗯，每年總是有些女子沉在湖底?！闭f著陳小姐垂下眼簾，紅了眼眶，趙遠之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遞過自己的手帕。陳小姐接過來輕輕蘸了蘸眼角，還給趙遠之。

　　“叫趙大人見笑了。”

　　“不會，小姐真性情?！壁w遠之將手帕收回，思量著該回去了，就準備回畫舫跟陳為農(nóng)告辭，突然岸對面?zhèn)鱽砹梭@呼，接著湖面上濺起了水花。

　　“有人投湖了？”

　　“什么？”趙遠之連忙一縱身踏著湖中船支到了對岸，圍了一群人。趙遠之分開人群，看到河岸上坐著一個青衫公子，雙目呆滯對著湖水口中喃喃著：“雪兒，雪兒……”趙遠之看了眼這個眼窩深陷，面容蒼白的公子轉(zhuǎn)身問周圍人：“什么人投湖？人呢？可救上來了？”

　　“救不得救不得?！?p>　　“什么？”趙遠之一聽有些不解“還沒救上來，救人要緊為何不救?！边@一下趙遠之可為難了：他不會水……正在他不知所措，準備硬著頭皮下水的時候，來了一行捕快：是王大虎。

　　“趙大人?！?p>　　“大虎來的正好，快下水救人！”

　　“是?！蓖醮蠡⒁粋€猛子下了水，不多時撈上來一個姑娘。

　　“大人?！?p>　　趙遠之拍著那姑娘的背，好一會這姑娘吐了一肚子的水，緩過來一口氣。周圍人一看這姑娘活過來了，沒有高興，反而人群中一陣唏噓。

　　“啊……”這個姑娘大喘一口氣。

　　“姑娘？”

　　這姑娘剛一醒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接著就翻了個白眼又暈過去了。趙遠之見她沒有性命之憂又轉(zhuǎn)身看那位公子，這位公子見姑娘沒死，手腳并用爬過來，抱起姑娘一陣嚎啕“雪兒，雪兒?！?p>　　趙遠之搖搖頭權(quán)當是小兩口吵架，媳婦尋死沒當回事。

　　“好了回去吧，大家都散了吧?！北娙巳齼沙扇弘x開了。

　　周圍的一個老人家悄悄湊到趙遠之身邊“小伙子，你要救的這個姑娘是選好了給龍王爺爺?shù)男履镒?，你呀要遭報?yīng)了。”說完老人家還惋惜地搖搖頭離開了，趙遠之愣住了：龍王新娘？

　　王大虎見他一個人愣住了就問：“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p>　　“沒什么，大虎你可知道這龍王爺爺是怎么回事？”

　　“龍王爺爺，不知道。去打聽一下。對了順便調(diào)查一下這個姑娘和這個公子是怎么回事?！?p>　　“是。”

　　剛吩咐完王大虎，陳為農(nóng)帶著陳微翹走了過來。

　　“遠之老弟?！?p>　　“陳大人。”

　　陳為農(nóng)上一眼下一眼把趙遠之看了個遍“遠之老弟沒事吧?！?p>　　“遠之沒事?！?p>　　“投湖的人？”

　　“救上來了，多虧大虎來得及時。”

　　“哦，這就好，微翹見到他們在湖邊不遠處巡邏，特意叫了過來。”

　　趙遠之看了眼陳微翹“多謝小姐了?！?p>　　陳微翹紅了臉“大人客氣了?！?p>　　“遠之啊夜深了，我看你是累了，不如回府休息？”

　　趙遠之聽了如臨大赦，他是再不肯到畫舫里接著喝酒了連忙點頭。

　　“好?！?p>　　剛到陳府，趙遠之立馬回了客房，陳大人吩咐下人準備了熱水，醒酒湯。趙遠之洗了熱水澡，飲了醒酒湯早早上床準備睡覺。正在他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小侯爺?shù)陌敌l(wèi)來了，躡手躡腳摸進屋子，他正準備接著往里屋走，突然后脖頸子一涼。趙遠之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下次來能不能正大光明一些！”

　　暗衛(wèi)的習慣，聽著聲音一下跳出去，哐當磕在了門框上“哎喲。”

　　“小侯爺有你這樣的暗衛(wèi)，還真是可憐?！?p>　　暗衛(wèi)一聽可不愿意了“你說誰呢，大理寺少卿了不起??！哼！”

　　“你會說話？”趙遠之瞪大了眼睛，甚是驚訝。

　　“廢話！”看著趙遠之無辜的大眼睛暗衛(wèi)表示十分委屈。“本人不僅會說話！還學(xué)富五車呢！”

　　趙遠之不接話倒了杯茶“坐下說吧?！?p>　　“哦?！卑敌l(wèi)接過茶喝了一口說：“小侯爺叫我來告訴你，冀州極歡院背地里有罌粟買賣，你的那個婉兒姑娘就在極歡院。小侯爺想你有時間去溜達溜達?！?p>　　“小侯爺打算什么時候現(xiàn)身？”

　　“沒說?！?p>　　“好。”

　　沉默了一段時間，暗衛(wèi)問：“有什么話要帶給小侯爺?！?p>　　“沒什么?！?p>　　“那好，走了?！?p>　　“不送。”暗衛(wèi)一轉(zhuǎn)身出了門。趙遠之吹了燈回到床上看天花板。

　　小侯爺打的什么算盤，好端端的非得被人綁架，還假裝失蹤？多虧有暗衛(wèi)跟著他，不然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然活到這么大的。

　　暗衛(wèi)回了地洞，這看見一家主子放空著一雙桃花眼……發(fā)呆……

　　“主子?！?p>　　“嗯，告訴他了。”

　　“是?！苯又『顮斖蝗皇栈啬抗獠[起自己的桃花眼“怎么樣，遠之有沒有想我，有沒有茶不思飯不想！”

　　“……”暗衛(wèi)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家主子要在這里吃“牢飯”了：腦子進水了！

　　“快說，他有沒有說希望本侯快點回去?！?p>　　不是進水了，是進迷魂湯了！

　　“……”

　　“你啞巴了？”

　　“沒?！?p>　　“什么沒，沒啞巴，還是遠之沒想我！”

　　暗衛(wèi)嘆了口氣“趙大人沒說想你回去?！?p>　　接著他家主子眼皮一耷拉，轉(zhuǎn)過身“老和尚打坐”去了?！鞍浲臃穑词强?，空即是色?！?p>　　“……”

　　難道自家主子被關(guān)的久了，要出家！

　　暗衛(wèi)覺得自己跟了個瘋子，順著縫往里面看的暗衛(wèi)應(yīng)霜嘴角抽搐“……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