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先前的高深全然收了起來,狐疑地看著楚亦蓉。
她手里捏的藥,并非尋常草藥,而是出自西南煙瘴之地的毒藥,當然用法得當,亦能治怪癥。
正如楚亦蓉所說,因為它放的時間太長,加上采來的時候就失去了部分藥性,所以現(xiàn)下已經(jīng)跟雜草沒什么區(qū)別。
老者只所以還留著它,不過是因為實在太稀少了,而自己此生也不會再去那種地方,所以留個念想而已。
稀有的草藥至于醫(yī)者來說,猶如珍寶至于財迷。
此時,禿了半個頭,瞇細著眼睛的財迷,正一字不漏地聽楚亦蓉說著草藥的來歷。
在結(jié)尾處,她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老者:“你這里的藥,是剛進煙瘴地不久采的,拿回來的時候還有點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而真正有用的藥,需得進入大山深處才可得?!?p> 老者翹了一下胡子:“你說的好聽,那煙瘴之地是誰都能進的嗎?多少人一靠近就被里面的毒物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p> 楚亦蓉的眉尖微微挑了一下:“那要看是誰去了?!?p> 就這簡單的幾個字,已經(jīng)點亮了老者眼里的星火,他坐直了身體,有些急切地問:“姑娘能去那地方?”
楚亦蓉沒回答,把藥放回原處,叫著南星說:“既然老爺子不愿意出山,我們還是去另尋他人吧,總不能藥房一開起來,里面連一個大夫都沒有?!?p> 他們穿過藥架往外走時,南星已經(jīng)好奇的抓耳撓腮,扯著楚亦蓉的衣角小聲問:“姐,你怎么知道那藥能治住老頭兒?”
楚亦蓉回的坦然:“這一院子的藥,也就是一些藥渣,都沒用了?!?p> 老者:“……”
可不都是藥渣?如果這些藥都是有用的,他也不會爛在這個地方,早在長陽城的繁華地買一處好宅子了。
這姑娘年紀輕輕,卻對草藥如此了解,真是讓他有些意外。
可他這一意外,楚亦蓉他們已經(jīng)慢吞吞地走到了門口,心里也一樣提著一口氣,就等著被老者叫住呢,跟賣東西時砍到低價,等著賣家把顧客叫回來的心情一毛一樣。
一只腳都跨出了門,后腳也提起了,才聽到后面咳咳地說:“姑娘留步……”
楚亦蓉的臉上露出淡然而純靜的笑。
老者身無長物,答應(yīng)了跟楚亦蓉走,就從破舊的椅子上起來,連衣服都不拿一套的,直接出了大門,把門從外面一別,就往胡同口走去。
南星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乍一看這老頭,還是有諸多不解之處,就不停的對楚亦蓉擠眉弄眼。
楚亦蓉是真怕她的眼睛抽筋,就吩咐道:“去胡同口找輛車,天熱路長,朱老身體要緊?!?p> 南星答應(yīng)一聲,又看了一眼怪老頭兒,“嗖”地就竄了出去。
脫離有毒氣體,也是刻不容緩的事。
只是南星才剛一出胡同,就看到另一條路上,急急走著一個人。
離的不遠,那人的身形又太好認,南星幾乎都沒多想,幾步就靠了過去,選了個合適的角度一看,竟然真是田媽。
田媽手里拿著一個不大的布包,急步往前,對于如鬼影般在遠處一閃而過的南星毫無察覺。
南星急急回來,給楚亦蓉耳語幾句,再追回去時,她已經(jīng)拐到了另一條胡同里。
這條胡同要比朱老那條好一些,但房屋什么的還是很破舊,街道兩邊時不時的有一兩個挑著擔的賣貨人,被曬的鼻子眼都找不到,張嘴喘熱氣的時候,能看到一排白牙,才確定那不是烤糊的木頭。
田媽從他們身邊走過,頭都沒抬,腳步快的一步接一步,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擠出成片的汗?jié)n。
入了胡同,她輕車熟路地進了一棟兩層的小樓。
小樓的一層好似空的,家什上散了一層浮灰,只有通往樓梯的路上,有被人踩過的痕跡。
田媽就朝著那邊走去。
樓梯很多年了,在田媽超額的體重下,發(fā)出難忍的呻,吟聲。
二樓有兩間房,房門都大開著,隨著田媽進入一間后,隨手把門關(guān)上了。
隔著門,南星聽到里面一個暴躁的男聲吼道:“關(guān)什么門,這么熱的天,想把我悶死這里面嗎?你當這是什么地方,還有人爭著搶著要來不成?”
田媽的聲音很小,南星貼著門也沒聽到她說什么。
男的暴怒以后,很快便收起了怒火,接著是悉悉索索抖開包袱的聲音,緊接著又是幾聲脆響,聽上去像銀子相撞的聲音。
銀子短暫地堵住了男人的嘴,田媽的聲音小而斷地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啊甙?,向南……,比這里好……”
男人含糊地答應(yīng)一聲,不知是沒事砸著銀子玩,還是怎么回事,里面不停有清脆相撞的聲音傳出來,間或好像還有玉器之類。
以至于到最后田媽的話一句也聽不到了。
半個時辰后,田媽終于從那扇門里出來了。
她在門口頓了一下,滿面愁容,跟楚府不可一世的樣子判若兩人,把南星都看的一愣一愣。
等她慢慢從樓梯上下去,且腳步聲越來越遠,南星才從另一間房里轉(zhuǎn)出來,輕輕推開了旁邊的門。
男人的聲音隨即傳過來:“小爺知道了,趕緊走,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啰嗦了……”
他不耐煩地把頭轉(zhuǎn)過來,瞳孔收縮了一下,隨即里面就綻出一朵花:“哎喲,這是哪家的姑娘走錯門了,來到小爺?shù)臉巧?,來來來……?p> 男人說著話,人也已經(jīng)從床板上起身,伸手就往南星的脖子上摟去。
南星出手如閃電,沒等他抓到自己,就一拳捅到他的肚子上,趁著他捂肚彎腰之際,一個手刀又切到他的脖頸間。
男人軟趴趴地倒了下去,臉上還帶著沒來得及收的,猥瑣的笑。
南星仔細看了看他那張臉,嘴里嘀咕著:“像,真是太像的,跟一個印泥里蓋出來的一樣?!?p> 手上也沒閑著,幾下子就把人五花大綁了起來,順便把半袋碎銀子,和幾樣玉器收了起來。
把人拖到門口,楚亦蓉請的馬車也到了,直接把人往上面一扔,就拉回到福安藥房去了。
朱老蔑斜了那男人一眼,當他是空氣,繼續(xù)纏著楚亦蓉問她什么時候往西南去。
楚亦蓉此時卻沒心思跟他講這個,她也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與楚玉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