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身側(cè)的小八抬手指向幾丈高的護城墻上。
白千久仰首看去,只見一身穿戰(zhàn)袍年過不惑的將領(lǐng)站在上面,威風凜凜,極為高大。
下一瞬便聽到他蘊著雷大的聲音貫在耳旁。
“住手?!?p> 流民撞門的動作一滯,接著是嘈雜的聲音,左一句,右一句,讓人辨不清楚,白千久只覺得頭痛欲裂。
“城門不會打開,你等速速離去?!?p> 流民再一次暴動,忽而只聽先前那帶頭喊話的中年男人高聲回喊道:“為何不讓我們進去?”
“對,為何不能進?”
“我們都是蒼衍國的百姓,為何不能進城?”
“我們的親人還在城里,為何進不得?”
“……”
城上之人滿含不耐的聲音再次穿來:“不能開門,誰知道你們之中會不會混入譚秋國的細作,再說,城里哪能放下你們這么多人?”
“那我們怎么辦?”
“鎮(zhèn)里有譚軍,山里有猛獸,天地之大,哪里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譚軍就駐扎在白水鎮(zhèn)里,我們能去哪?”
城墻之上的人語氣甚是平靜的說:
“蒼衍國疆域遼闊,豈能沒了你們的地方,快離開。”
霎時間,人群中再次騷動,面如死灰的、哭鬧不止的、大喊大叫的……
“撞門,把門撞開,我們進城去?!边€是那個黝黑面龐的中年男人振臂喊道。
“撞門”
“撞門”
“撞門”
“……”
一聲比一聲高,人人舉臂,揮喊著向那冰冷似鐵的朱門擠去。
白千久竟在這些人的激動含淚之下,也不由的舉起了手臂,隨著一道大喊,而小八早已把嗓子喊的嘶啞了。
城墻上之人見場面不得控制,急急喊道:“住手,再不住手,我便下令射箭。”
果然守城士兵,聽他指揮,均搭箭欲射。
白千久心里一緊,這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如果箭雨一下,能存活幾何?
她本非良善之人,也下不去手殺一些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更別說,他是一個將軍。
她心生不忍,再說從小學習武功的初衷也不允許讓她見死不救,遂高聲喊道:
“這些人只是些深受戰(zhàn)亂之苦的人,你配為一個將軍嗎?”
白千久蘊著內(nèi)力清脆響亮的聲音如平地驚雷般響在城下諸人和城墻上的將領(lǐng)殷晚成的耳邊。
白千久看不清他的面容,卻清晰的看到他一瞬間微晃的身影。
她接著一口氣道:“任自己要守護的百姓被敵軍殘殺,被野獸撕咬,你不配做一個將領(lǐng),枉顧無數(shù)百姓的性命下令射箭,你也不配自稱為人。”
清亮有力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際,如同巨雷響徹云霄,震動九江,一片寂靜聲中,倏而響起一人稱贊聲。
“好,說的好?!?p> 城墻之上赫然出現(xiàn)一個身影,著朱紅戰(zhàn)袍,高冠墨發(fā),手握佩劍,遠遠觀去,極是英姿颯爽。讓人不由想到了一個詞:女中豪杰。
守城士兵頓時放下箭鏃,齊齊跪下高聲喊道:
“參見華將軍”
她一揚手,直視下方,凜冽的眼神停駐在白千久身上。
白千久似不曾察覺,只俯身摸了摸那個哭的眼睛浮腫的小姑娘蓬松的發(fā)頂。小姑娘被嚇壞了,現(xiàn)在還哭的一抽一抽,煞是可憐。
“我是華茵,今天,我在此承諾必會讓眾人安然無余?!?p> 城下諸人頓時面含喜淚,連連點頭。
“華將軍好啊”
華家世代為將,滿門忠烈。五年前,赤城之戰(zhàn)更是讓華家男兒盡數(shù)折去,只留的華家大小姐華茵。
華茵從小便不同于一般女子,喜舞槍,好兵法,是京中閨閣女子中的另類。她年少泰半的時間是在軍營度過的。
所以,五年前,當數(shù)具棺槨運回府,她雖傷心痛苦,但骨子里卻極為堅韌,為了華家軍她可以含淚退了與楊家幼子的婚事,自請從軍,如今已升至將軍之職。
是以她的話,分量很重,能讓百姓吊著的心暫時穩(wěn)定下來。
“城中住所有限,根本無法容納如此多的人,因此,我決定,讓婦孺老殘先進城,其余男丁充入軍中,隨我駐扎在城外三里的向陽坡?!?p> 隨著她的話而來的是不平的質(zhì)疑和抱怨聲。
三尺青鋒出鞘,她劍指下方,冷然道:“不從者,軍法處置?!?p> 頓時,城下鴉雀無聲,華家軍的軍法素來嚴厲,聽說最輕的懲罰也是豎著進橫著出。
朱紅鐵門緩緩開啟,隨守兵出來的是一個高大威武的著盔甲的男人,他虎目錚錚,胡須揚起,看起來是個威武的將士。
大手一揮,他用粗獷的嗓音喊道:“所有婦孺進城,剩下的男人分成四組,分配在不同的地方,支援戰(zhàn)事?!?p> 五個兵士依次出列大聲喊道:
“身體強壯的到甲隊”
“趕過車駕過馬到乙隊”
“秀才書生到丙隊”
“會庖廚的到丁隊”
見自己的妻子老母進城了,剩下的男人自覺的根據(jù)自己的特征分好了隊。
小八不顧白千久的阻攔進了甲隊,身體強壯的肯定是沖在前面送死的。
傻子,白癡……
白千久在心里還沒罵夠那個傻子小八,就見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那個人站住?!?p> 白千久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個威武的將領(lǐng)正看向她這里,她直覺是在喊自己,遂用手指了指自己。
“沒錯,就是你?!?p> 是十分肯定的語氣,白千久左右看了看自己周圍,眼前即是城門,沒錯啊。
“你一個小子,混在婦孺里進城是怎么回事???”
人群里頓時爆發(fā)出哄笑聲,一掃之前緊張凝重的氣氛。
白千久冷靜的面上閃過尷尬,紅暈從白皙的脖頸升至臉頰,倒讓她越發(fā)雌雄莫辨,惹眼異常。
她一扶額,呃,忘了,她現(xiàn)在穿著一身男子衣袍。
她正要去那個正向她揮手笑的燦爛的小八那里。
就聽那個城門口的小姑娘脆生生說道:“娘,那個哥哥怎么不過來了?”
人群中哄笑聲再次高漲。
“你去丁隊?!?p> 那個虎目將士再次出聲,白千久只能向丁隊走去。
站在隊中,白千久前后看了一下,目光凝在了前面那個以袖遮面的矮胖人身上。
她心生怪異,遂走前幾步,湊近他,只聽得他小聲嘟囔“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她看不見我……”
“嗨”
白千久一拍他的肩,他頓時哆嗦一下,似是見了極為害怕的東西。
“看不見我……”
白千久上下掃視了一下他的身形,有些熟悉,摸腮仔細的回想了一下。
破廟,爭吵聲,兩個人……
哦!想起來。白千久眼睛一亮,側(cè)身看向胖子前面那個同樣以袖遮面的人。
果然是那個高個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