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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無常

第七十六章 水有窮盡

笑無常 石猴斯頓 2270 2019-02-06 22:49:04

  墓道下,普桑滿臉崩潰,任連橫如何折騰他,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連橫揮軟劍切斷了血蟒七寸,血蟒再也滾彈不動,兩截?cái)嘬|像被砍斷后棄扔在地的粗糲樹干,慘烈無比。血蟒的血幾乎給滿地干土鋪上紅毯,它恐怕是把飲進(jìn)的血悉數(shù)傾出來了。

  康虞沒讓連橫久等,子時未過,她跳下墓道口,來到連橫面前。

  康虞站定,首先關(guān)心她的小蛇,語氣暴躁:“你殺的它?”

  “沒錯?!?p>  康虞偏頭看連橫,像面對做錯事的孩子的母親那樣,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失望垂頭,在滿地紅毯上找尋什么。

  “你殺了我爹?!边B橫沒在詢問,而是講述一個他已認(rèn)定的事實(shí)。

  康虞冷哼:“沒錯!”

  連橫握緊雙拳:“我曾說你愛他!”

  “我是愛他,愛怎么了?愛他就不能殺他?”康虞捏起在紅色血泊中歡快游泳的一線白長蟲,白長蟲纏上康虞手腕,極識時務(wù)的乖乖做康虞的手鏈。

  連橫咬牙切齒:“你不僅殺了我娘,又殺了我爹?!?p>  “是的!我承認(rèn)!滿意了么?又要和我拼命?你打得過我嗎?別忘了,你也殺了我的蛇!”康虞的火氣直上九天。

  連橫旋出腰間軟劍,涉血水攻向康虞,康虞撂開劍尖,一面躲一面道:“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不會傷你、也不會和你動手?!?p>  “呵!連縱合還不知道,我六年前差點(diǎn)死在你手里。”連橫冷笑,攻勢愈兇,“一回生二回熟,殺我一次,也能殺我兩次罷!”

  “再不停手,我綁了你!”

  連橫激道:“不使那些個旁門左道,比真功夫,我定能殺了你!”

  康虞的手從連橫眼前揮過,細(xì)白的粉紛紛揚(yáng)揚(yáng),連橫立即倒進(jìn)血泊。

  能制服敵人的功夫才是真功夫。

  康虞走進(jìn)拱門,沒多久又出來,一腳踢翻普桑,森然道:“沒用的東西!說,誰干的!”

  普桑邊嘔血邊道:“庭司辰!他易了容,我認(rèn)得他那把木劍?!?p>  “又是那小子!”康虞氣憤無比。

  普桑咳嗽幾聲:“為何您不直接殺了他?”

  “你以為我沒想過?”康虞突然笑得婉轉(zhuǎn),“原本是要?dú)⑺?,又覺得不解恨,那個女人就不該出現(xiàn)在世上,她的兒子簡直和她一樣可恨,都應(yīng)該受到最殘酷的刑罰。”

  康虞從未和棠棣說過一句話,卻半生活在棠棣的陰影之下。如今,棠棣的兒子庭司辰一次又一次從康虞身邊奪走小西,康虞簡直恨極了他們庭家人。

  被派去出使契丹的康虞特地在這個月圓之夜趕回來,她原以為過了今夜小西就能徹徹底底的回到她身邊,沒想到姓庭的小子竟能找到這兒!

  “等著吧!我一定要讓他死在小西手里。”康虞咬牙切齒。

  越遠(yuǎn)離王陵,棠西越發(fā)清醒,但還是很虛弱,虛弱得吞不進(jìn)東西,吃什么吐什么,折騰得咽喉紅腫,連開口講話都疼。

  棠西趴在司辰背上,司辰聆聽她的心跳聲,弱得像要沒有了似的。

  一踏出王陵陣法,司辰最先用機(jī)關(guān)鳥給公輸梧傳信回去,請公輸在關(guān)口接應(yīng)他們。

  至多再有兩日就要到了。

  西平府城門口的士兵們手舉畫像一個個盤查進(jìn)出城的人,燕二湊近偷眼一瞧,居然是易容后的庭司辰和棠西的畫像。

  庭司辰干脆去井邊打了桶水,掏出蘇千給的藥水,把臉上的顏料洗凈。

  棠西坐在井巖上,靜靜看司辰洗臉,直到司辰又變回她記憶中的那個模樣,便情不自禁笑了一笑。

  司辰擇來些雁來紅,搗成汁,點(diǎn)滿棠西的臉,又找了塊干凈的藍(lán)布輕柔裹住,只留棠西一雙眼滴溜溜地在外轉(zhuǎn)。

  “長滿毒紅疹的棠西,誰也不敢碰。”司辰解釋道。

  司辰蹲在司辰膝前,突然有些好奇,給棠西遞自己的手心道:“你別說話,在我的手上寫字就好,我問你,我易了容,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

  棠西伸出食指,在司辰手上寫了兩個字——眼神。

  早先云兒提醒棠西留意司辰看她時的眼神,棠西便偷偷開始仔細(xì)品讀起司辰的眼神,司辰看她時果真和看別的人不一樣,棠西說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一樣,她反復(fù)想了想,認(rèn)定從未有人像司辰那樣看過她。

  司辰會心一笑,很滿意棠西給的答案。

  “渴嗎?”司辰問道。

  棠西搖搖頭。

  司辰便不多問了,棠西喝口水也會往外吐,他看著心疼,可不吃不喝的棠西他更心疼,司辰手足無措地像個熊孩子。

  鐵欄里的三位姑娘見司辰露出真容,都紅了臉,她們從未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男子,扭扭捏捏地朝司辰笑。

  棠西牽起司辰的手,在他手心里畫字。

  司辰的眼睛一眨不眨追隨棠西的指尖,手心的酥酥麻麻傳遞到心坎里,像有一根羽毛撓得他心旌搖蕩。

  棠西畫了五個字——想回絕塵谷。

  司辰輕聲道:“這就回去,所以你要快點(diǎn)好起來?!?p>  棠西點(diǎn)點(diǎn)頭。

  “只要能吃得下東西,就會好,知道嗎?那么,要不要喝水?”司辰哄道。

  棠西搖搖頭。

  棠西生病了,是心病,司辰不知如何治她。

  尋找棠西的日子里,司辰學(xué)了幾句此地的話,他領(lǐng)著一行人混入商隊(duì),順順當(dāng)當(dāng)進(jìn)城,又跟著商隊(duì)住進(jìn)一間客棧。

  天色已晚,大家又累又餓,趴在桌沿上等飯吃,疲疲軟軟的就要入睡。

  棠西吃不了東西,司辰便先抱她回房。

  司辰去廚房端來熱水,給棠西擦臉,自己也就著棠西用完的水洗了把臉,然后小心翼翼遞上一碗小米粥,滿臉期待:“喝點(diǎn)粥?”

  棠西點(diǎn)點(diǎn)頭,屏著氣艱難咽下司辰喂過來的粥,咽了幾口就又吐了。吃進(jìn)口的是黃米粥,吐出來的竟是紅色的,和著血絲。

  司辰盯看棠西吐在地下的東西,渾身僵硬。

  棠西從墓道出來至今滴水未進(jìn),已有兩日了,再吃不進(jìn)去食物,只有餓死了。

  “睡吧!”司辰扶棠西躺下。

  司辰坐在床沿上,背對棠西,他的手中端了一個碗,碗里有粥,碗沒端平,粥一點(diǎn)一點(diǎn)濺在地上,司辰想不出辦法來端平這碗粥。

  棠西一閉眼,便看見棠棣的臉,棠棣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寫字,寫的是“情義”二字,棠棣笑道:“小西可知何為情義?”

  “情誼和義氣?”

  棠棣的聲音清脆動聽,和小西侃侃談情義,棠西記得棠棣那時的眼睛明而亮,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棠棣教的“情義”有什么。夢中的棠西陷入焦灼,她什么也聽不見,棠棣那好看的唇開開合合,棠西卻什么也聽不見。

  棠西問自己——是從未知道過情義、還是我弄丟了它?

  棠西才睡下沒多久,官兵們已將客棧圍得水泄不通,一小隊(duì)官兵咚咚噠噠闖進(jìn)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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