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里之行
說干就干是葉寒的一個優(yōu)點,既然決定了明天就帶婆婆去云省,她就馬上行動起來。
先問婆婆要了她的身份證,然后請男子幫婆婆整理好一些出門要帶的東西,她自己則直接走回鎮(zhèn)里,開車回家。
用系統(tǒng)給的安全手機買了兩張明天下午浙省到云省的高鐵票,如她所料,用掉了將近兩千的財富值,然后整理好行李,又給老黃準(zhǔn)備了足夠吃一禮拜的食物,第二天一早用一塊石頭抵住院門方便老黃進(jìn)出后,她就開著車去接婆婆了。
來到婆婆家后,婆婆和男子雖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完畢,但依然是一副恍如夢中的表情。實在是葉寒一連串雷厲風(fēng)行的動作把他們給搞懵了。
昨天還在哀愁房子可能會被占,哀嘆看望兒子的路費沒能攢齊,這一轉(zhuǎn)眼就要踏上看望兒子的旅途了,也難怪兩人都是一臉茫然的模樣。
拜托男子——應(yīng)該叫他李叔——照看下婆婆的家后,葉寒就扶著婆婆上了車,一路向省城駛?cè)?,那里是高鐵的起點。
一路無波無瀾,很順利地就上了高鐵,葉寒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跟個愛斯基摩人似的,不過天冷,這樣的裝扮隨處可見,倒也沒引起什么麻煩,反倒是葉寒帶著位老人,得到了不少幫助,無論是過安檢還是排隊上車,都有人禮讓,到了座位上還有列車員來噓寒問暖,讓葉寒真心感嘆,國人的素質(zhì)真的越來越高了。
等到了云省昆城時,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了,葉寒在車站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一路上舟車勞頓,以她11點的體質(zhì)都感到有些疲倦,更何況年近九旬的婆婆呢?
然而婆婆卻一反常態(tài)的精神飽滿,她抱著一個小小的木匣子,怎么也不愿入睡,時不時地拿出匣子里的那塊鐵牌看看,然后異常溫柔地?fù)崦厦娴拿?,鐵牌看上去很新,只是原本印刻在上面的名字卻已經(jīng)很模糊了,葉寒勉強看出:史根生三個字,這就是婆婆兒子的名字,也是婆婆唯一認(rèn)識的三個字。
婆婆的不對勁葉寒早就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么多年的煎熬、折磨早就讓她的身體油盡燈枯,只是對兒子的執(zhí)念讓她奇跡般的地堅持到現(xiàn)在,然而人的身體畢竟是有極限的,老人已經(jīng)逼近這個極點了,一旦到了,哪怕她意志力再強也撐不下去。
所以葉寒才毫不猶豫地就帶她到云省,讓她和兒子見上這最后一面,對老人來說,只要能見兒子一面,其它的所有一切都無所謂了,包括生命!
修整了一天后,她們再次出發(fā),前往此行的目的地——一個邊陲小城。
這是一座名為離的小城,就像祖國無數(shù)不知名的小城一般,沒有絲毫知名度,出了當(dāng)?shù)鼐蜎]人知曉了。在離城西南角的一處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小小的烈士陵園,真的很小,小到只有一方兩米多高的四方形尖塔,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塔身是由漢白玉搭建而成,在經(jīng)年累月地風(fēng)雨侵蝕下,已經(jīng)泛起了黃色,塔的正面題著鮮紅的六個大字“紅軍烈士之墓”,塔頂,一顆紅星正安靜地佇立在那里,向人們宣告著這塔的莊嚴(yán)。
塔的另外三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烈士姓名,此時,葉寒正扶著婆婆細(xì)細(xì)尋找她兒子的名字。
驀地,婆婆定住了,她渾身顫抖著,好似使出了全身力氣般伸出手,摸向其中的一個名字,也是她這輩子唯一認(rèn)識的三個字:史根生。
當(dāng)指尖碰觸名字的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這一觸,是幾十年如一日的無言等待,這一觸,是輾轉(zhuǎn)數(shù)千里無數(shù)次魂牽夢繞的期盼,這一觸,是母子之間陰陽相隔上萬個日日夜夜后的再次相聚。
婆婆輕輕地把臉貼到了踏碑上,溫柔地摩挲著,好似年輕時抱著兒子,哄他入睡。無聲的淚水從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滑落,一滴一滴,一串一串,浸濕了塔面,滑落到地上,這是她憋悶了一輩子的眼淚。
不知何時,天下起了細(xì)雨,冰涼的雨滴打在塔上,打在婆婆的身上,和她的淚水匯聚在一起,從塔面緩緩流下。婆婆依舊把臉貼在兒子的名字上面,雙手張開,懷抱著這烈士塔,滿臉安詳,淚水已經(jīng)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了。
葉寒沒有阻止婆婆,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用傘替婆婆遮住了越來越大的風(fēng)雨,她不希望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來打擾這對母子的相聚。
漸漸的,漸漸的,雨小了,葉寒也濕透了,當(dāng)風(fēng)雨完全停止的那一刻,婆婆抬起了她的頭,帶著滿足的笑容,原本渾濁的眼睛似完全恢復(fù)了清明,就像那被雨洗過的藍(lán)天。
她轉(zhuǎn)過身,微笑地看著葉寒,然后雙腿一曲,竟然跪了下來!葉寒一把扔掉雨傘,立刻跪坐著扶住了婆婆,然后輕輕地把她抱在了懷里。
雨過天晴,陽光重新灑在了大地上、陵園上、塔上,以及相擁著的人上,所有的事物都被渡上了一層金色,連綿成一片,這一刻,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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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葉寒和婆婆重新回到了家鄉(xiāng)。
夜晚,群星璀璨,破舊的房間里,婆婆安詳?shù)靥稍诎采?,頭枕著葉寒的大腿,一只手握著葉寒的手,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她眼睛閉著,眉頭舒展著,沒有牙齒的嘴巴張著,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慢慢的,慢慢的,聲音低下來了,終于聽不見了,握著葉寒的手也松開了,滑落,露出了留在葉寒手心的一塊鐵牌。
勞累了一輩子,掙扎了一輩子,痛苦了一輩子,也等待了一輩子的她終于能夠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葉寒突然也想唱歌了,唱一首奶奶小時候哄她睡覺時經(jīng)常唱的一首歌,悠揚的歌聲開始在小屋里回蕩,帶著甜蜜,帶著憂傷,帶著思念,帶著希望:
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
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對我嘻嘻笑。
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
外婆說,好寶寶,外婆給我一塊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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