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完赫連昀登基之后,霍清然已不能再拖,使節(jié)團第二日便啟程返回東黎。
出發(fā)那日,新帝赫連昀親自送東黎使節(jié)團出城,使節(jié)團在汴安城門口拜別赫連昀。
若畫面在此時靜止,便與初至汴安那日別無二致。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陛下不必再送?!笔挮j在城門前駐足,向赫連昀拱手作別。使節(jié)團隨之一齊向赫連昀彎腰行禮。
“好,齊王,朕可就等著你來迎娶朕的妹妹了?!焙者B昀朗聲笑道。
蕭玧臉上客套的笑容也忍不住僵了僵,道:“是……是,那是自然。玧告辭了。”
眾人轉(zhuǎn)身欲行之際,赫連昀突然點名霍清然,道:“秦特使就沒什么話要對朕說的嗎?”
霍清然本不想說什么,這下被點名也不好駁了赫連昀的面子,只好說道:“秦某多謝陛下盛情款待,東黎與大涼愿結(jié)永世之好?!?p> 赫連昀對她的冠冕之詞似乎不是很滿意,隱隱有些失望,但仔細(xì)一看,臉上笑容未改,似乎并無不同。
“秦特使,后會有期。”赫連昀看著她道。
霍清然道:“后會有期。”
出了汴安城,蕭玧想到來時一路顛簸,甚是疲累,便鬧著非要乘船走,整個使節(jié)團里他最大,自然他說了算,于是便改走水路。
乘船走大涼京梧運河,可以從汴安城外一直行至大涼邊境,雖則速度要稍慢一些,但卻舒適許多,還可欣賞沿路風(fēng)景。
霍清然倒沒發(fā)現(xiàn)景色有什么特別,從小混跡于戰(zhàn)場,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荒野深山、雄奇險峰……什么景色都看得差不多了。
不過蕭玧這個從小在皇宮里圈養(yǎng)長大的皇子倒是很稀罕,時常跑到甲板上賞美景,吟詩作對,假裝個文人墨客,雖然沒有一首是他自己作的,都是把皇子學(xué)堂里背的詩詞挑揀些還記得的背出來應(yīng)應(yīng)景,霍清然對此嗤之以鼻,只有呈夙一個人孜孜不倦地表示對蕭玧文豪潛力的崇拜之情,也算是不虛此行。
在水上走了半月,距離承州不遠(yuǎn)了,承州乃是大涼境內(nèi)的一座小城,既非要塞,也不富庶,實在是沒什么特別需要說明的,只是今日恰巧到了承州城外,蕭玧和霍清然對弈又一次慘敗,悲痛之下又開始背誦詩詞,以表達(dá)自己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情。
霍清然委實受不了,決定回艙房休息,并命紫衣守在甲板,等蕭玧發(fā)瘋完畢再去叫她出來透透氣。
剛走下甲板,霍清然發(fā)現(xiàn)地上有些水漬,斷斷續(xù)續(xù)蜿蜒向船底倉庫,其實船上有水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不正常的是空氣中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霍清然蹲低,伸手抹了點地上的水漬,摸上去有些黏膩,并不是普通的水,她將手湊近鼻尖問了問,是一股濃重的火油味兒。
為什么這時候在這里會有火油?
霍清然皺眉,起身沿著火油痕跡走去,來到一處通往倉庫的狹窄樓梯,還有少許火油滴在樓梯上,底下傳來些聲響。
沿著樓梯悄悄下行,剛一進倉庫便見到有幾個人在搬著一桶桶東西,霍清然趕緊縮回頭,背緊貼著墻壁,側(cè)耳傾聽那些人的聲音。
“都搬完了嗎?”一個男人粗獷的聲音問。
“搬完了,全都在這兒了?!绷硪粋€有些油滑的聲音答道。
“我們也都搬完了。”
“搬完了。”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都注意著點,別大意了,這可是火油不是水,出了差錯咱的命都得交代在這兒!”那個粗獷的你又說道。
“明白明白。”眾人三三兩兩的答道。
里面還在搬動著一桶桶火油,腳步聲有些凌亂,混雜著費力的喘氣聲和木桶在地面摩擦的聲音。
“老大,什么時候動手???”
“今晚子時,等那些人都睡著了我們再來點火,到時候保證他們一睡不醒,炸得連骨頭都找不著?!?p> “哈哈哈——”
霍清然心驚不已,這些人是誰?竟然敢謀害東黎使節(jié)!
霍清然不動聲色,繼續(xù)偷聽,希望能聽出些其他消息來。
“六子,把引線接長一點。”
“好嘞!”
“到時候你們可得機靈點,一點火立刻就跳水往遠(yuǎn)處游,能游多遠(yuǎn)游多遠(yuǎn),可別被烤熟了!”
“放心吧,咱哥幾個這水性,那不是一個倒栽蔥下去再上來都十丈外了。”
“就是啊?!?p> “對啊?!?p> “等干成了這一票,長公主的賞賜肯定少不了,咱們下半輩子恐怕都夠花的了?!?p> 想到豐厚賞賜,其余人都嘿嘿笑起來。
長公主?這偌大的大涼霍清然能想到的想置她于死地的長公主也就只有赫連莞了。
沒想到她還不死心,竟然把手伸到了這里,今日若不是這些人辦事不牢靠,讓她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此事,恐怕今晚全船的人都要死。
手段實是狠毒。
針對她一人還說得過去,現(xiàn)在卻想把整船的人都拉下水!
要知道這可是東黎使節(jié)的船,上面還有東黎齊王,是兩國友好的關(guān)鍵所在,如果在大涼的地界上齊王殞命、使節(jié)團覆滅,不論是否能查到她身上,等待兩國的都只有戰(zhàn)爭!赫連菀身為一國公主不可能不懂其中利害,現(xiàn)在竟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也不想想這會給赫連昀帶來多大的爛攤子!
這女人是有多恨她?
“替長公主辦事,只要辦得好,榮華富貴少不了,要是辦不好,這腦袋恐怕也保不了,這票無論如何都得成,他們不死,我們就得死了!”
“對!”
此刻她還不能現(xiàn)身,若是驚了這些人,逼得他們狗急跳墻點了火就不好了,看來她得先不動聲色,等這些人都上去了再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思及此處,霍清然打算先悄悄退回去。
“什么人?!”
剛一轉(zhuǎn)身就見一名臉色黝黑的瘦小男子提著一桶火油站在樓梯上震驚地大呼。
不好!
霍清然立刻飛身而上一腳蹬在那男子腿上,將那男子蹬得向樓梯下前翻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才從樓梯上滾下去,咚的一聲撞在墻壁上暈了過去。
那桶火油摔到樓梯上碎了桶,轉(zhuǎn)眼便流得滿地都是。
刺鼻的火油味兒充斥著鼻腔。
“誰在外面?”
“不好!”
“有人!”
里面的有兩人沖了出來,就見上方的霍清然飛撲下來——
“是秦特使!”
霍清然一把抓住最前面那人的脖子將他猛地撞向墻壁,撞得人登時便委頓在地,同時一腳踢在另一人胸口,將那人踢得倒飛出去,撞翻了身后好幾人。
“來不及了!點火!”
“點火!”
“快跳水!”
抓著引線的六子打開火折子就點了火,離霍清然太遠(yuǎn),中間又隔著好幾個人,倉庫狹窄不便行動,霍清然根本來不及阻止!
眼見著那人點燃了長長的引線,然后艙底的人全都從氣窗往外跳。
來不及了!
霍清然轉(zhuǎn)身沖上樓,遠(yuǎn)遠(yuǎn)地沖著甲板上的蕭玧紫衣他們喊道:“跳河!快跳!”
“怎么回事?。俊笔挮j詫異地喊道。
“快跳河——”
紫衣一聽,沒有做人和思考——她絕對的信任并服從霍清然的任何指令——一手抓起不明所以的蕭玧,一手提著懵懵懂懂的呈夙,直接往甲板外扔了出去!同時自己也飛身翻向河里。
霍清然在紫衣行動的那一瞬間已經(jīng)動身往河里跳,剛剛跳出船,突然——
轟隆——
一聲震天巨響,伴隨著沖天火光,在承州城外京梧運河上炸裂開來!
運河仿佛燃燒起來,濃煙滾滾,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