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蕪大約有半個月未曾見過白煜了。
這人怕是擔(dān)心自己氣還沒消,每每自己來秦淮宮,都提前拔腿就跑。
可自己何曾真的動氣,不過就是想讓他有個警醒罷了,每次想起他落荒而逃,白蘅蕪便時不時就笑出聲來。
晏溫軒一事落下帷幕,居亦龍的傷勢也漸漸有所好轉(zhuǎn),身上疤痕也輕了些許,白蘅蕪每日處理完政務(wù),十日有七日都去往秦淮宮,再者便是去風(fēng)書亭與花昱塵處,白煜東躲西躲,漫天跑路,卻還是被白蘅蕪按在了靈璽宮。
這日白蘅蕪陪著居亦龍用完午膳,便抽身前去了靈璽宮,清歡剛剛睡著,白煜還沒吃午膳,一出門就看見白蘅蕪站在庭內(nèi)“守株待兔”。
心一顫,白煜下意識往回跑,卻聽白蘅蕪在后頭懶洋洋的說道:“別躲了,你再躲就躲到清歡及笄了?!?p> 白煜低頭苦著臉,撓撓頭,這才轉(zhuǎn)身擠出個笑來上前道:“天君呀,這眼看著要下雪了,怎么您還沒回宮呢?”
…………
白蘅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行了,你這都躲一個月了,今天過來是有正經(jīng)事。”
“那,天君不生氣了?”白煜試探著看著白蘅蕪的臉色,白蘅蕪瞥了他一眼道:“不氣了?!?p> “那天君早說嘛,快進殿,快進殿!”
白煜笑逐顏開,忙拉著白蘅蕪興致勃勃進了內(nèi)殿,白蘅蕪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殿內(nèi)是軟軟的糕點香,聞起來很清甜,白蘅蕪坐下來看著白煜吃飯,看著看著便開口說道:“你母親后日就能進宮看你了。”
“咳——”白煜一口糯米雞噎在嗓子里,瞪圓了眼睛看向白蘅蕪,白蘅蕪神秘一笑道:“晏家被革職查辦后,相國之位便空缺下來,居大人提出想安享晚年,不愿接任,本君就想到了你母親,白長史能力出眾,忠心勤謹,所以本君已經(jīng)派人去傳旨,明日白長史即走馬上任,歸京述職,自然后日便可來宮中看你了?!?p> 白煜聽后,還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墨衣在后頭推了自己一把,趕忙起身謝恩,白蘅蕪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先起來吧,還有一事。
白煜笑了笑坐在白蘅蕪身側(cè)道:“天君且說?!?p> “成勛去后,御酒司的位置一直空著,所以本君想,你去了也能有個事做,也替成勛盡盡心?!?p> 白蘅蕪說后,白煜忙忙點頭道:“這是自然的,臣內(nèi)一定好好打理御酒司,不會讓天君與成勛失望的。”
“天君,”殿外,碧落進來說道,“天君,爾雅軒來消息,說自入秋以來,孟侍郎身子便不太好,今晨,已經(jīng)歿了?!?p> 白蘅蕪聽了想了半日,朦朦朧朧才想起來這人來,似乎叫孟云昭,自入宮來,也就去了一次便沒什么印象了,想到這,也算是個可憐人,白蘅蕪便抬頭說道:“既然孟侍郎病逝,就按五品才人之禮安葬吧?!?p> 碧落點頭,又說道:“天君,還有一事,舒云被賜死后,這內(nèi)宮宮人便也沒個人管,天君是否另派人?”
白蘅蕪便道:“既然如此,一并給玉衡罷了,對了,我記得之前雙音說過,今年是選秀之年,不過實在是無暇顧及,但也不能讓人家白白等著,就挪去明年八月選秀,另外,后宮人已經(jīng)夠多了,明年過后,也不必再選了?!?p> 碧落應(yīng)下便出了去,白煜笑道:“明年后宮又該熱鬧了?!?p> 白蘅蕪卻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明年六月,垚兒就該有弟弟或是妹妹了,你什么時候,也給清歡再添一個?”
白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年初冬來的格外早,雪花也落得格外厚重,宮內(nèi)梅花盛放,一轉(zhuǎn)眼,又換作了淡淡粉紅的桃花,再者又是荷花滿池……
賀沅八年盛夏,秦淮宮喜得少君,白蘅蕪給小少君賜名清鸞。
八月選秀前,白蘅蕪去了秦淮宮,一路上,自己也思量了許久。
大概每屆選秀前,后宮都會有一次大封,只是這次不同,君后之位落空,龍章宮無人,后宮也沒有人管治,十分令人頭疼,不得已,白蘅蕪又一次找上了居亦龍。
經(jīng)過晏溫軒一事后,居亦龍也不是沒有想過,天君會又一次為此事來找他。
這次,白蘅蕪得到的答案與從前不同了。
或許人都是會因事而變,她的景郎也是如此,她到底不能時時刻刻護他周全,總有疏漏的時候,從前她的景郎沒有感受到權(quán)勢地位的重要,可是現(xiàn)在,他該懂了。
然而白蘅蕪也想到過先君的那番話,不僅如此,居亦龍也想到了。
那晚徹夜長談,居亦龍說,無論他身處何位,他都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這昭華之位,也只是求一個心安。
八月初三,大選之前,白蘅蕪大封后宮的旨意下到了后宮:居亦龍晉二品昭華,入居宸寧宮,賜代理后宮之權(quán),白煜依舊是三品公子之位,秦淮宮空缺,風(fēng)書亭便晉三品公子,入居秦淮宮,花昱塵晉四品宣儀,居衛(wèi)風(fēng)殿,蘇景琛晉五品良人,居灼華殿,江顧詞晉五品貴人,居扶蘇殿,魏蕭然晉六品承御,居蕭肅堂。
選秀的日子,依然是八月十六。
鳳凰臺之上,早已經(jīng)換了風(fēng)景,些許故人已然不再,早是程曦,后是秦若筠,舒云等,如今在此的人,白蘅蕪身側(cè)就只有雙音,碧落二人,玉衡忙于后宮諸事,無暇分身,而白蘅蕪座下,便是居亦龍,還有前來湊熱鬧的白煜。
雙音手里拿著的花名冊,不過十二人,大致掃了掃,難得有出色之人白蘅蕪瞧著人不多,便說道:“也不必一組組來了,直接一并入殿罷了?!?p> 雙音點頭,一旁居亦龍看著白蘅蕪面色,似乎不是很有興致,大致今年入宮的人,不會太多。
一時間,一眾選秀君子皆列入大殿之中,白蘅蕪抬眼看去,又回頭看了看居亦龍與白煜,一個清冷溫雅,一個明媚活潑,不禁感嘆這蓬萊的絕色,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看了一遍,白蘅蕪的目光落在了偏僻之處的一位君子身上,只見那人一身青色衣衫,青玉發(fā)冠,腰間只有一枚蓮花佩點綴,再無其他,頗為素錦,而看其面容,肌膚是白凈透亮,臉頰上還有一些肉嘟嘟的,但是看起來還是很瘦的樣子,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時不時的低下來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這般模樣,白蘅蕪似乎在花昱塵身上看到過……
白蘅蕪信步走下鳳座,來到了他身前,手中折扇挑起他的下顎,那雙眼慌不擇路的眨啊眨,眼里盡是驚慌,卻也有幾分可愛。
那雙眼睛很干凈,臉上卻是緊繃,似乎很是緊張,白蘅蕪頗為輕柔的放下扇子,微微一笑:“就你了。”
雙音看了,忙低頭看了一眼手里頭的花名冊道:“霖洲長史舒文瑤之子舒意云,年二十五?!?p> 原來是霖洲舒家的少爺。
居亦龍與白煜互視一眼,那次霖洲之訪,他們對于霖洲舒長史還是有幾分好感,這次選秀的這位舒意云,看著也是位知書識禮,儒雅謙遜的主。
雙音本想著除了這位,天君還能再看上一看,誰料白蘅蕪回了鳳座便道:“就這樣吧,本君先回去批折子了,溫昭華,剩余的你且安排吧。”
居亦龍聽后應(yīng)下,雙音跟著白蘅蕪離開鳳凰臺,碧落也回后宮忙著御膳房的事情,順道把午膳送去秦淮宮給風(fēng)書亭。
新搬了宮,風(fēng)書亭還有些不適應(yīng)秦淮宮的寬敞,也是不得已多添了一些宮人,看著比從前的扶蘇殿熱鬧了太多。
碧落來送膳時,風(fēng)書亭一個人躲在內(nèi)殿自己和自己下棋,見碧落過來,風(fēng)書亭才起來問道:“選秀這么快結(jié)束了?”
碧落點頭道:“是啊,看得出今年天君不大在這上面留心,十二位君子中,天君只看中了霖洲長史舒家的少爺,其余的便都散了?!?p> 風(fēng)書亭聽了,倒是頗為好奇:“那這位舒君子一定很是特別了?!?p> 碧落想了想道:“說是容姿出眾,倒是比不上溫昭華,只是看起來比較舒服,人也干凈?!?p> 風(fēng)書亭大概明白了些,也沒再多問,只是一同與碧落用了膳,又想起來一件事來,便開口問道:“碧落,有件事我一直想問?!?p> 碧落不知所為何事,抬眼看了一眼風(fēng)書亭道:“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風(fēng)書亭搖搖頭說道:“倒沒有什么事,不過就是覺得你年紀也是不小了,平日里,瞧你和玉衡還是多有默契,天君也曾想過此事,不知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p> 碧落聽了,筷子攪著碗里的粥,低著頭沉默了半刻,才抬頭說道:“我自然喜歡他了,那樣一個俊俏機靈的人誰不喜歡,可是這幾年,他也沒說什么,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p> 風(fēng)書亭聽后淡淡一笑,原來如此,不過這番話也就只有碧落這干脆利落的人說出來,若是別家小姐,定是百般羞澀,只是,有了碧落這話,風(fēng)書亭心里便是明了,只是玉衡那邊,還需要再多加疏導(dǎo)。
雖然如今身份平等,都是鳳儀宮中的宮人宮女,可是到底家世有別,一個前身不過是煙花公子,一個卻是堂堂二品將軍之女,的確,是云泥之別。
不過事在人為,風(fēng)書亭倒覺得,只要兩個人心意相通,天君一定會成全的。
且說碧落從秦淮宮出來,想著玉衡的事情,心不在焉,竟然神不知鬼不覺,一路走去了御花園,出神了一路,忽然身后有人用力一拉她胳膊,碧落冷不防重心不穩(wěn),后仰著要摔倒,緊接著就有人接住她急道:“你這是想什么想得魂都沒了,你這直直走著是要去御湖里洗衣服不成?”
碧落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玉衡,忙回過神起身,往后一瞧,心里便是一驚,可不是么,再往前走,就要跌御湖里頭了,碧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個,謝謝啦,這么巧,你也在這哈?!?p> “巧什么巧!”玉衡沒好氣的看了看碧落道,“我這剛從御宮司出來,就看你直奔御花園去了,神情木訥,也沒個精神,生怕你出事才一路跟過來的?!?p> “???”碧落后知后覺,竟然有些臉紅起來,原本是沒什么,只是今天風(fēng)書亭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倒讓碧落想的多起來,玉衡看見碧落這耳朵也紅,臉頰也紅,覺得十分納悶,這幾年下來,也沒瞧見幾回這模樣,今兒是怎么了。
玉衡瞧不懂碧落,碧落也覺得十分尷尬,便岔開話問道:“你這要去哪???”
玉衡指了指身后道:“這三日后不是要有新人入宮了么,溫昭華給他封了五品才人,賜了書雅殿,特意囑咐我說,書雅殿許久不住人,要好好布置一番,這才趕忙去收拾。”
碧落聽后,這五品才人,位份倒是不低,只是不知道,相處久了,會是怎樣的人呢?
歷經(jīng)晏溫軒一事,碧落覺得天君心思也不怎么在后宮上了,大概是覺得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