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密室,其實也就是硯修最后的獨處之地,換句話說,也是他唯一能夠讓自己安心的地方。
還是這間小密室,這么多年來,也就住過兩個人,一個是主人硯修,一個是昭王之女云初霽。
這兩人身份是一道堅固的屏障,能夠阻擋來自外界的所有懷疑,兩人的身份又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溝壑,生生的將兩個人隔絕開來。
作為世代守護者的硯修當然心里明白,自己的立場既不能私自給她做主,也不能夠奢求在未來生命力留下什么印跡來。
他這輩子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好好的保護著她成長,于公于私都要維護好她的安全。
即便是將來,她許了人,成了親,生了孩子,那也是他一生的主人。
私心想著自己能夠照顧她一輩子,甚至是從小便開始學醫(yī),就是為了護其一生,可私心也只便是私心了。
主仆之間,哪有什么好的將來。
即便是有,那也不一定是在于他兩之間。
前世做不到的事情,這輩子能夠彌補的也不過是那么一丁點而已。
況且,硯修明白,前世的硯修,或許并不愛歲寒。
那真是一個彎彎繞繞,窮盡一生也不一定能夠明白的故事。
白術站在一邊話也不說,直愣愣的盯著這暖玉床看。
就是為了這張床,他可是被派去了嘰里旮旯兒的角落里尋找。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夠尋到的。
原本便是一塊巨大的石塊,表面如巖石般堅韌,壓根就沒法直接用,就憑著外觀,白術也覺得它并不好看。
可就是這么個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接二連三的躺了兩位祖宗。
真可謂是冒了青煙了。
關于硯修的家世,即便是從小在身邊的白術也說不出兩三句話來,當時公子自立門戶的時間太早了。
早到他都記不清硯家到底還有什么人的存在,面龐也是記不清的,這些年來雖然自己想著去打探消息,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給擋了回來,被封的嚴嚴實實地,倒是讓白術可疑起來。
都說一清二白的家世,能夠一查便清楚的,要么是真的這般簡單,要么便是另一種了。
那是人家放出來的幌子,蒙蔽世人眼睛用的。
硯家是什么身份,說來也是不清楚的。
當朝的并沒有什么硯姓為官,查無此人的存在,倒是這硯修,名揚天下,連圣上都知道有這么一個請不出山的神醫(yī)。
“這病也沒什么好拖的,委實不過是見了她之后犯病?!背幮蘩獾恼f了話,講的也是迷迷糊糊,白術心累,怎么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不夠用了,隨隨便便就聽不懂了。
“公子,您這病也沒什么記載,若是你不記得了,可能還能活的更長久呢?!睊吲d的話白術是說不出來的,出門在外還是要給自家公子留面子的。
這話若是傳出去,可指不定要怎么說自家公子呢。
都說醫(yī)者不自醫(yī),在世人眼中可不是這么認為的,大多數(shù)人都將他想的太完美了,好話都往天上夸去,要是哪一日跌下神壇,保準不會唾棄。
塵世間有雪中送炭的,也有落井下石的。
難得的是雪中送炭,多的還是落井下石。
男人的心都是粗的,白術倒是不夠滿意了,總有一天要扭轉世間對男人的看法,好不讓這壞名聲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公子,你說這之前的事就這么一紙揭過了?”白術實在不懂,之前發(fā)生的事怎就這么簡單的就沒有了后文,之前因著人多耳雜沒有問,現(xiàn)在倒是可以說出口了。
硯修將手中的瓶子遞還給他,視線落在墻上,他的身影被燭光拉的頎長,又仿佛是一只怪物,慢慢等待吞噬黑暗,又或者,是黑暗慢慢吞噬他。
“哪里是結案了?”硯修笑起來,“你以為臨川這侍女來的一點都不突然,顯而易見的是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見著沒有達到自己滿意的結果,按捺不住的想要自己出來過招了。”
“白術不明白,還望公子指點?!毖劬锹德档霓D了一圈,一副稀里糊涂的樣子。
“云家孤女的名號聽久了,有些人就真的認為云家是個小門小戶了,什么人都要來摻上一腳,欺負這柔弱女子罷了?!?p> 聽到這“柔弱女子”,白術不自覺的想起那一招斃命的刺客,心里肺腑公子你是不是當這云家孤女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就;就憑她這一手,別說是什么武林人士了,就算是幾個大內高手一起上,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怕是該擔心的,是那真正的背后主使者吧。
“我知曉你想法。”硯修淡淡的將白術心底的話擺在了明面上,接著講,“昭王之女的身份帶來的不只是敬畏,還有是殺機。這種殺機并不是表面就能看出來的,很可能是從你身邊入手,也可能是在某些事情上給你下了絆子,你還覺得這是上天在幫她?!?p> 白術眨著眼睛,又聽硯修說道:“她的武藝,并不是為了害人,而是自保。”
沉默是金。
“你知曉當今圣上為何能夠在當時戰(zhàn)亂的情況下?lián)肀杂妹矗克纳硎蛛y道是最厲害的?其實都不是。武功路數(shù)都是可以學的,即便是用了什么非法手段,也能夠在短期里提高一個人的功力?!?p> “但那都只是一個方面罷了?!?p> “要能夠建立新的朝政,必要要贏得民眾的支持,還要得到軍隊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要有為你肝腦涂地的人,一生為你賣命。”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白術只覺得自己的腳有些發(fā)麻,僅是靠著暖玉床想空氣中傳來的溫度勉勉強強能夠讓他溫暖起來,他捏了捏劍柄,一塊凸起的寶石令他腦袋一下子就清明起來了。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你是說,云子安?”
東岳昭王,名字乃當僅圣上強硬賜下。
昭,并非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是昭告天下。
“為國為民云子安,憂國憂民云子安?!眹@了一口氣,藥丸的味道還停留在齒間。
比苦瓜還苦,比酸梅還酸。
又苦又酸,如同云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