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舉城搜索的緣故,詠石宮殿放開了對衛(wèi)兵出入的管禁,一位年長的士官快步走上宮殿,順著手中標注的地圖,走進一個頗大的房間。
面前的人背對著他,這位士官不知道這位是太子佑、還是國主淶,一時愣了一會兒。那人看士官一直不說話,轉(zhuǎn)過身來。
士官敏銳地觀察到面前的人受傷的左手,趕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陛陛下,我我是十一軍……十一軍的士官——”
“什么事。”面前的人冷漠的表情讓士官的雙腿發(fā)軟。
“從北邊防區(qū)的來來信,我我鎮(zhèn)守北方溪谷防線,但此處以北的不不……法之……森林暗暗流涌動。希望增派援軍,北方防區(qū)文書詠石乾,郡守陸耳。”
“我知道了?!?p> 士官走后,那人在書卷上寫下些什么,和之前寫好的書信卷在一起,在衛(wèi)兵的護送下走上頂樓。
他推開門,里面端坐著被貓咪稱作撒旦的女人。那女人頭也不回,輕柔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威嚴,“今天的報告嗎?”
男人沒有多說話,把卷裝的書信丟在她的書桌上。
“我沒讓你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了?!迸死淅涞仄乘谎邸D腥耸栈氐氖纸┳∫凰?,他明白這是女人給他的警告。
“我好歹也是個人?!蹦腥撕吡艘宦暎f出了原本不應(yīng)該由他說出的話。
“玫瑰帶刺,這是為了你好。”
在衛(wèi)兵的護送下下樓,他聽到嘈雜的碎步,這雖然雜亂且快速,但步伐很輕。不一會兒,他便被一個小小的身影攔住。
豆腐腦穿著那天他所贈送的衣服,唯獨沒有頂上王冠——而是布做的頭巾。豆腐腦噙著淚,神情恍惚。她把頭巾扯掉,露出貓妖的雙耳。
“你們退下。”
衛(wèi)兵聽到指令,趕緊走開。
豆腐腦原本大口喘著粗氣,等到衛(wèi)兵全部撤離之后,呼吸也平復(fù)了很多。
“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豆腐腦淚如雨落,“不要再這樣了,佑?!?p> “我不是佑?!?p> 驚訝的豆腐腦那一瞬間無法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任何東西,錯愕之后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淶……”
淶慢步走到豆腐腦面前,豆腐腦不由自主地后退兩步,緊接著淶突然掐住豆腐腦的脖子。
豆腐腦想咳,但咳不出來,模糊的雙眼驚恐地看著這個變了一副模樣的人。
只是一拳,豆腐腦被擊退了五米多遠。她大口喘氣和咳嗽,還未平定下來,淶拉住她的左腿,連踢帶拉地把豆腐腦帶進某個房間的隱藏通道。
“我可以滿足你的愿望?!痹诤翢o光線的房間中,淶舔了舔她帶血的臉頰。因為淶在用力捏著她的右臂,豆腐腦眼皮上下打顫,身子則在痛苦地發(fā)抖。
“求……求你,麻煩了?!?p> 夜游神北腦腐來到的時候已是深夜,她治愈好奄奄一息的豆腐腦,豆腐腦這才慢慢蘇醒,她大口咳嗽,一塊血塊從嘴中吐到了地上。
“原本你也不會死,先說好我可不是來救你的。”夜游神把豆腐腦攙扶起來,豆腐腦則不由自主地呻吟。
“疼嗎?”
豆腐腦點點頭,夜游神順著她指向的位置,一處一處地為她治療。
“他是操縱血液的種族,本來也沒打算要你的性命?!?p> 夜游神把豆腐腦帶離宮殿。
豆腐腦趁著深夜,把埋藏在護城河上的藥物、衣物全部帶走。
“你要走嗎?我想主人并不是想趕你走……”豆腐腦深夜開門的時候,刀狗走到她的身后。
“承蒙照顧……謝謝?!?p> 詠石城即將入冬的夜晚,從極北地帶吹來的寒風(fēng),在經(jīng)過毫無遮擋的北部大平原后,將全部的寒意都贈送給了詠石城。豆腐腦原本穿著的單薄的衣服根本擋不住這刺骨的寒風(fēng),她感到小腿的關(guān)節(jié)像是斷掉一樣,很快失去了知覺。
三個月前,豆腐腦被送進詠石城,在外城的某個角落,豆腐腦經(jīng)歷過死亡的修羅場,從那以后豆腐腦只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僅此而已,這對豆腐腦而言是唯一的愿望。但三個月后的今天,豆腐腦失去了最后一個家。
看不到盡頭、十米寬的大路上,只有豆腐腦一個人。躲在巷子里的人類有的探出頭來看看豆腐腦,豆腐腦知道那是難民。
不知道走了多久,豆腐腦看到路邊凍僵的尸體,豆腐腦嘗試觸摸了一下她的身體,冰涼刺骨,豆腐腦連忙收回了手。她曾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但神想讓她回去。眼睛閉上,人就回家了……神的懷抱,那是真正的家。
豆腐腦不信神,這次她愿意相信。因為神承載著人的美好祝愿、人類的希望,這是能讓死者永遠留在心中的奇跡信仰。豆腐腦看著尸體出神,尸體的猙獰表情讓豆腐腦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表面漫不經(jīng)心,內(nèi)心其實正在猙獰地追求著什么或者想要停下。這種感覺和豆腐腦此時的內(nèi)心完全一致。
豆腐腦朝尸體行禮,繼續(xù)向東走。
因為太過寒冷,巡邏的人也只是在巷子里站站,根本不多呆,大部分人則擠在各個據(jù)點中取暖,也可能是“全城搜索”的任務(wù)沒有下達到他們身上,他們根本沒有在意豆腐腦的存在。
東門前,緊閉著的鐵門連一絲風(fēng)都透不過來,25米高的大門和城墻讓豆腐腦都覺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困倦和寒冷讓豆腐腦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但面前25米高的大門必須想辦法通過。
豆腐腦走過城內(nèi)護城河的吊橋,在城門附近確認了自己無法順利走出。
“喂,大半夜的?!眱蓚€人不情愿地走出門去,“哎呦老弟,是個妞啊?!?p> “我要出去?!倍垢X轉(zhuǎn)頭看二人。
“出去?這可不行啊。這鐵門,沒個一百人可拉不動它。你要是進屋坐會兒,等天亮了再走也不遲啊?!?p> “不用了?!倍垢X知道衛(wèi)兵是敵人,到了白天,他們自然能認出自己的面貌。豆腐腦用手握住吊索,確認自己就算是貓咪形態(tài),也不可能順著吊索爬上去。豆腐腦向左右看,她知道城墻是可以登上的,但豆腐腦看不到入口。
“城墻,我要上去?!倍垢X繼續(xù)說。
“小姑娘家可不能做這么危險的事情;進來喝杯茶吧?!?p> “城墻,入口在哪?我要上去?!倍垢X繼續(xù)說,她思考沒有注意到衛(wèi)兵的異常。
“喂,我讓你進來,兄弟們都等不及了?!毙l(wèi)兵試圖抓住豆腐腦的手,豆腐腦反應(yīng)更加靈敏,向右一個滑步躲掉。雖然有點心虛,另一個衛(wèi)兵也要撲上來,豆腐腦徒手抓住他的頭盔,雖然很冰涼但豆腐腦顧不得這么多。她用力一捏,那頭盔竟然被捏扁了,從衛(wèi)兵的頭頂滲出血來,順著盔甲向下流……
“我要爬上城墻?!?p> 衛(wèi)兵沒有立刻感覺到痛,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其實已經(jīng)被豆腐腦握在手心中了。另一個衛(wèi)兵看到了出血,驚嚇地連連后退。
“喂,你是個呆瓜嗎。老子讓你進屋給我快活快活!”
那個衛(wèi)兵要繼續(xù)向前撲,頭卻被留在了豆腐腦的手中,豆腐腦把頭盔和頭丟在地上。走向另一個衛(wèi)兵,“我要去城墻上,入口在哪?”
那衛(wèi)兵早就嚇得大小便失禁,“在,在,在……”
“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們在吵什么?”
從據(jù)點里走出十幾個人,他們連頭盔都沒有戴,明顯沒有什么戒備。豆腐腦看衛(wèi)兵抬起了手,豆腐腦心里清楚這人一定知道入口在哪。所以一個箭步跳到門前,不管任何生物,他們的弱點都是脖子,只需要擊中要害就可以讓他們不再說話。無論是快速地用手橫掃,還是用力捏住,都可以在瞬間把他們殺死。
三秒,豆腐腦解決掉最后一個人,她全身沾滿了從大動脈噴射出的血液。誠然,豆腐腦沒有人類的倫理觀,更不用說珍惜人類。對她而言,殺死人類就像人類殺死多余的貓一樣,十分簡單且效果顯著。
豆腐腦看那人,他幾乎要嚇暈過去了,但還是在暈倒前指指城墻邊的一處。豆腐腦決定不處理掉他,因為他的確幫助了自己。在所謂的原則面前,豆腐腦抱有更加重要的原則:自私自利地認為,只要對我有利,我就不會殺他。
豆腐腦在他所指的地方找到一個隱蔽的石門,她用力推開石門。里面比想象中的暖和多了,幾乎不透風(fēng)的城墻內(nèi)部反而讓豆腐腦覺得十分舒服。如果不是因為城墻內(nèi)有大量的衛(wèi)兵,豆腐腦一定會在這里睡上美美的一覺。
來不及多想,她快速沖到城墻上,那些士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從城墻上一躍而下。
“哇靠,那是什么東西?是雪球嗎?我怎么感覺更像是炮彈???”衛(wèi)兵們討論著沒用的話題,而豆腐腦早已逃離外城,再也沒有人可以找到豆腐腦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已經(jīng)亮了,豆腐腦在一個人類的住所前停下,豆腐腦不知道有沒有人。她敲敲門,并沒有人回應(yīng)。
因為鎖早已生銹,豆腐腦把鎖拉斷,推開門。里面的東西很亂,看起來更像是里面的人早已逃亡離去。豆腐腦看到被灰塵覆蓋著的床,它尚且完好。豆腐腦如果會風(fēng)巫術(shù)的話,她一定可以把這些灰塵全都吹跑,但豆腐腦不會。
豆腐腦象征性地把床上的灰塵全都打掃干凈,躺了上去。只用了一秒,豆腐腦就睡著了……
豆腐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夢,醒來的時候天還是亮的,豆腐腦肚子餓了,她推開門。作為一只成年貓,此時應(yīng)該去覓食。豆腐腦跳上一棵大樹的頂端,看到了松鼠、蛇、各種各樣的鳥,她立刻把目標定為三窩鳥蛋上。豆腐腦沿著樹干跳躍,因為人類的身體過于龐大,她驚動了很多動物,包括她要搶奪鳥蛋的母鳥。
母鳥散去,豆腐腦如愿以償?shù)厝∽吡宋甯C鳥蛋,懷揣著三十多個鳥蛋,豆腐腦覺得自己真的是發(fā)財了,她跳回剛剛找到的住所。生火花了很久,她從書上學(xué)到的東西根本不好用,因為生火需要的材料她都找不到。豆腐腦拿來無數(shù)干枯的枝干、樹葉,她把治愈巫術(shù)施加給柴火堆,原本用來加速血液流動的巫術(shù)的確有加熱柴火堆的效果。
點燃成功!豆腐腦用屋子里收集出來的鐵片做成簡易支架,把鳥蛋放在支架上。
嘭——鳥蛋接二連三的爆炸,豆腐腦連忙把支架取出,但支架上的剩余鳥蛋直接滑落掉進了火里。
只剩下21個鳥蛋了……豆腐腦嘗試把其中一個鳥蛋剝開生吃……習(xí)慣了熟食的豆腐腦的確已經(jīng)吃不慣這種生食了,但為了生存,豆腐腦沒有辦法。
21個鳥蛋下肚,豆腐腦懶洋洋地躺在一邊。
有點熱……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房子在燃燒,不,附近的區(qū)域都在燃燒,如果豆腐腦會水巫術(shù)的話……豆腐腦來不及后悔,她趕緊拿走屋子里的東西,逃走了。
不知道逃了多久,豆腐腦覺得的確有點累了,她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太陽在暴曬,所以上面很熱,下面很冷。說起來,在詠石城里很少遇到太陽,幾乎一個月才有一兩天的樣子,但在外面很少會有陰天。
豆腐腦打開行李的東西,藥水竟然都成了空瓶!是因為火災(zāi)被加熱了嗎?豆腐腦覺得,既然空了就只能丟棄了。她把藥水連同鐵盒子全都扔進了一個峽谷裂縫中。
又餓了,豆腐腦把目標定在了附近悠蕩的一匹狼上。
狼肉的話不會很好吃,但豆腐腦只看到了那匹狼。
這匹狼還很納悶?zāi)兀瑸槭裁此南露紱]什么獵物,這時候它看到一個比他高大的人類朝他沖來。狼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逃跑,因為人類實在是危險的動物。
豆腐腦追上了狼,她掐住狼的脖子,只用一瞬,狼頭已經(jīng)被豆腐腦取下。
重新生火,這次豆腐腦確認了一下,附近不太可能會失火。
剝皮之后,把狼串起來開始烤,如果有莉奶奶的調(diào)味料的話那該多好,豆腐腦如此想到。
“不愧是貓妖,徒手就可以摘下這可憐兒的頭顱嗎?”豆腐腦循著聲音看,是夜游神北腦腐。
“你好,你來了?”
“嗯?!北蹦X腐坐在豆腐腦身邊,“身上沾滿了血,不覺得臟嗎?”
“的確是這樣?!倍垢X看著燒烤架出神,“但我總不能脫下來吧?”
“你說了一句事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貓了。”北腦腐懶洋洋地躺下曬太陽。
“背后會很涼的。”豆腐腦好心提醒道。
“誰說的?”北腦腐在兩秒后就后悔自己嘴硬這么一句話了,她立刻坐起身來,“凍死了?!?p> “我很了解我嗎?”豆腐腦詢問。
“了解談不上,我只是知道你是貓妖,這么一個事情而已。如果說人比貓強是事實的話,貓妖比人類強也是事實,所以我那么說?!?p>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的警告,那種事情?!?p> “的確,對這個我稍微了解一些,我可能還了解更多。比如說?帝國馬上要運行更大的搜索陣,范圍多大先不說,這將葬送詠石帝國,它將會把詠石國的家當全部燒光,而罪魁禍首就是你?!?p> “我對這種負罪感沒有概念?!?p> “當然,我知道。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說過墮魔對吧?”
“沒聽說過?!?p> “哦,那時候我忘記說了。月圓之夜如果看到月亮的話,會淪為墮魔。什么意思呢,控制身體的人仍然是你自己,只是不會理智地去思考長遠的代價罷了?!?p>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p> “如果陷入人生的十字路口的話,要不要把命運交給另一個自己?讓墮魔來選擇的話,這樣反而是好事吧?墮魔會告訴你,你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以及,它會幫你得到。上次我說過一個因為月圓之夜,在人群中暴露自己的可憐兒,事實上他向眾人表明了自己和主人的不倫之戀,從容赴死。因為沒有結(jié)局的愛情,不是他想要的。你呢,豆腐腦,你其實已經(jīng)明白了吧?你本就已經(jīng)沒有懷念,要不要交給墮魔呢?”
“我明白了。”豆腐腦聽懂了他說的話,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現(xiàn)狀。
他說的一點不錯,他的建議也的確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