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嬌嬌連連嬌笑,竟也同意了這門親事。
小仙女依然是那一句話,只因除了這一句話外,她已說不出來別的:“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他的!”
她這句話方罷,谷外“嗖”的一聲穿梭進(jìn)來一只人影。
那人身子又瘦又長,一身雪白的長袍已被染紅,血跡未干,猶在往下滴落。
屠嬌嬌驚道:“杜老大,你怎么了?”
她慌忙上前扶住那白衣人。
哈哈兒見狀,絲毫再笑不出來,慌慌張張地過去察看那人的傷勢。
那人臉色蒼白透明,渾身都是傷口,嘴唇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最嚴(yán)重的一處傷勢是在胸口上,似乎是被劍類的兵器一擊洞穿,汩汩地流著鮮血。
白衣人用左手捂住胸口,卻根本止不住血液奔涌而出。
“杜老大,你出谷遇見了誰?”
杜老大。
蘇微云沒有想到,這位重傷的白衣人便是杜老大。
惡人谷中的老大,十大惡人的老大,“血手”杜殺!
哈哈兒在杜殺身上點(diǎn)了幾處止血的穴道,卻不見效果,急道:“快去找萬大夫來啊!”
屠嬌嬌嬌媚的音色已然不在,變得又急又怒,破口罵道:“萬春流被陰九幽帶去上山采藥草去了,要明天才回得來!”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玉盒,里面裝滿了黑漆漆的,十分黏稠的膏藥。
“杜老大,你稍忍一忍,我為你涂抹我獨(dú)門的黑草膏?!?p> 屠嬌嬌在手指間抹上膏藥,均勻地在杜殺胸口上抹動。
“只要撐到萬大夫......”
噗!
就在屠嬌嬌剛要將手中的黑色藥膏抹完的時候,杜殺“?!钡囊粍樱乜谟譂B出了更多的血,甚而將涂好的膏藥全都沖開了。
此時縱然以屠嬌嬌的老道經(jīng)驗,也有些慌張失措了,不住地道:“這......這可......”
“杜老大,你遇上了誰?怎么會被傷成這樣?”
哈哈兒急切地上前,忽然倒出了一個小瓷瓶子,里面盛著大半瓶青色的粉末。
這正是他從蘇微云身上拿來的“金創(chuàng)靈粉”。
哈哈兒把瓶塞打開,一股腦地將其中粉末全倒了下去,散在杜殺胸口上。
那粉末遇血而融,不過短短一下便消失在杜殺的胸口。
血流的勢態(tài)漸漸慢了下來。
哈哈兒又道:“嬌嬌,快將你的黑草膏拿來,再給杜老大涂上!”
黑草膏名字雖然平平,但卻極其珍貴,一兩的黑草膏,乃是十兩的黃金都買不到的。
可這時一盒子的黑草膏卻全部被屠嬌嬌用光。
杜殺臉色蒼白,目色疲憊,他低頭看看心口,總算是勉強(qiáng)止住了血。
他嘆了口氣,張了張嘴,蘇微云在旁立即遞過了一口水。
杜殺瞧了蘇微云一眼,也不說什么,緩緩閉眼睡去了。
哈哈兒與屠嬌嬌你瞧我,我瞧你,臉色變幻不停,最終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微云身上。
哈哈兒道:“我去找萬春流大夫,嬌嬌你和這位蘇微云小兄弟去將杜老大抬到房里面休息?!?p> 他平常嘻嘻哈哈,對著屠嬌嬌討好賣乖,可這一次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嚴(yán)肅,不容置疑!
“好!”
······
夜晚,朗月無星。
惡人谷,幽靜的一間木屋。
惡人谷有許多這樣的木屋,這不過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間。
但這間木屋卻是惡人谷最安靜的地方,因為從沒人敢在這里吵鬧。
這間木屋的主人叫作杜殺。
杜殺躺在床上,他的臉色忽青忽紅,繼而轉(zhuǎn)白,傷口雖已止血,然而他似乎仍然昏迷不醒。
能將血手杜殺重傷成這樣的人,江湖上絕對不多。
所以屠嬌嬌、哈哈兒、李大嘴還有陰九幽四人已在離這很遠(yuǎn)的另外一間屋子里聚起頭來,商量對策。
而杜殺則暫時由蘇微云來照料。
這是第二天,萬春流已來過。
而除了吃飯、送水兩件事情以外,其余的惡人再也沒有進(jìn)過這間屋子。
他們說是要讓杜老大好好地休息養(yǎng)傷。
蘇微云在此過程中,已將新得到的小還丹服用煉化完畢。他本著多一分實力是一分實力的想法,每次得到丹藥后,都會即刻服下,以免生變。
深夜。
他立在屋中,輕手輕腳地將一床厚厚的棉被蓋在他的身上,隨后又靠在了藤椅上,默默地看著前方。
這些日子來,他從未有一天像這樣輕松安閑過。
幽靜的山谷,參天的古樹,靜謐的夜晚,溫柔的月光,還有一間小木屋。
每天的飲食都有人安排好。
惡人谷的生活實在太從容,若非是天天要提著心思和一幫惡人打交道,蘇微云幾已要把此間當(dāng)作世外桃源。
“唉?!?p> 屋外忽然傳來一道深長的嘆息聲。
夜已深了,誰還會來這里?
蘇微云皺著眉頭,輕聲問道:“是笑前輩么?”
“唉。”
門外還是一聲長嘆。
蘇微云更疑惑了。
“哈哈兒前輩說了,除了萬春流大夫與他們四位以外,不許任何人進(jìn)屋。”
蘇微云稍稍抬高了音量。
“唉?!?p> 第三聲嘆息響起時,門已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人。
紫衣,紫帶,一柄長長的劍鞘掛在腰間。
發(fā)出嘆息聲的人正是他。
蘇微云道:“您是哪位?”
“穿腸劍,司馬煙?!?p> 司馬煙說完六個字,便橫身掠進(jìn)了屋子,然后將門緩緩關(guān)上。
蘇微云道:“司馬前輩,您有什么事么?”
司馬煙道:“沒事,我只是來看看杜老大。我聽說杜老大受了重傷?!?p> 蘇微云道:“是,他受的傷很不輕?!?p> 司馬煙垂下頭,道:“這些年杜老大對我很不錯?!?p> 木屋并不大,蘇微云從椅子上站起來,立在床邊和司馬煙交談。
“我聽說惡人谷里,杜老大是最講義氣的一個人。”
司馬煙道:“豈止講義氣,杜老大說一不二,誰敢說他不是好漢?”
蘇微云道:“你也這么覺得?”
司馬煙道:“我一向很感激杜老大的恩情,他對我實在好得很,當(dāng)年他右臂折斷,就是為了我才......”
“唉,你......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他老人家?!?p> 司馬煙又走近了蘇微云身邊。
蘇微云展開笑顏,高興道:“當(dāng)然可以。你能來看杜老大,我們都......”
嗖、嗖!
兩支暗箭突然急速飛出,射向司馬煙的面門。
蘇微云跨步上前,猛力出拳,用得乃是一招最正宗不過的羅漢拳式中的“黑虎掏心”!
這一招雖然平淡,卻穩(wěn)中帶快,緊跟著兩支暗箭,便落在了司馬煙的身上!
木屋并不大,能躲避的地方也很少。
司馬煙在暗箭射出的時候已開始閃躲,卻還是被蘇微云一拳打在了左胸之上。
司馬煙本已是江湖上的老牌劍手,對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無比,但也萬萬沒有料及,這個看似關(guān)切暖心,笑顏在臉的年輕人竟然說出手便出手!
嘩!
劍出,削向了蘇微云的腹下。
這一劍好快!
若不是蘇微云將本要摔擲出去的藤椅架住,擋在了身前,這一劍足夠要了他的命!
司馬煙立住,隨手拔下在自己左肩上插著的兩枚小箭,緩緩道:“你很好?!?p> 蘇微云道:“可惜還不夠好!”
他原以為那兩下司馬煙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條命的。
司馬煙沉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蘇微云道:“我只知道大半夜來拜訪的客人會帶著劍的不多?!?p> 司馬煙道:“劍客本就是劍不離身!”
蘇微云道:“可是我還知道杜老大的那只手不是為你而斷的?!?p> 杜殺的右臂是當(dāng)初與燕南天一戰(zhàn)被折斷的,和司馬煙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一個人撒謊當(dāng)然是有目的的。”
司馬煙悲笑道:“哈哈哈,我的目的?我一家人都是因杜殺而亡,你說我的目的是什么?”
蘇微云不說話了。
司馬煙又道:“十四年前,我為入惡人谷,不惜一連得罪了川中八義,昆侖七子。世人都以為我瘋了,卻不知道我入惡人谷只不過是為了報仇!”
“足足十四年,我終于等到今天這個機(jī)會!”
蘇微云也嘆了一聲氣。
司馬煙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笑容,令人背后發(fā)涼:“你既然知道這么多,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將這些告訴你?”
蘇微云道:“為什么?”
司馬煙道:“因為你撒謊了,你撒謊的目的是什么?快說!”
他將穿腸劍揮手而下,銀光一爍,登時便斬斷了屋中唯一的一張木桌。
蘇微云道:“我撒謊,我撒了什么謊?”
司馬煙厲聲道:“剛才你明明想殺杜老大,被我撞見,你便偷襲將我打傷,你還有什么好抵賴的?!”
蘇微云冷靜地道:“我為什么要?dú)⒍爬洗??我有什么好處?我的武功有多少,大家都明白。你深夜無故前來,以為哈哈兒他們會信你,不信我?”
司馬煙笑道:“你畢竟還是太年輕了?!?p> “你剛才出手的同時,沒有大聲呼喊,向其余的人求援,其實是救了你一命,你懂不懂?”
司馬煙緩緩地說道:“你以為屠嬌嬌、哈哈兒這些人真的是在商議怎么去幫杜殺報復(fù)?錯了,他們比誰都想著杜殺死!只有杜殺死了,他們頭上從此之后才就沒有了‘老大’,他們才能自己做‘老大’!”
蘇微云道:“所以你是早就算好了他們的心態(tài),然后才會來的?”
司馬煙道:“正是。我敢來,自然是有了萬全的打算,否則我就算殺了杜殺,我也逃不出惡人谷的?!?p> “但是今天,不僅僅杜殺要死在我劍下,連你也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