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京都早晨注定熱鬧非凡。
京都城門口官道兩旁,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過來瞧熱鬧的京都百姓。
有大人托著自家小孩翹著腳尖努力張望的,有婦人小孩擁擠熱鬧成一團的,也有丈夫護著妻子在人群中擠作一團探頭張望的,販賣吃食的小販們也發(fā)現了商機,趁機游走其中販賣瓜果的。
一些有錢有勢的官家小姐夫人們和公子們,還專門在樓上定了雅間,在窗戶里露臺上張望的。
真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比當初南平郡王大軍凱旋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被當成熱鬧看的血甲軍兒郎們一個個越發(fā)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威嚴肅穆的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一步一步隨著人流向前進,無一人一馬受周圍喧嘩熱鬧所影響,俱寂寂無聲。
百姓們或許是被如此肅穆的軍威所懾,自動自發(fā)的站在道路兩旁,彷佛有隱形的線攔著似得不敢驚擾。
先頭的血甲軍步兵的先鋒部隊扛著薛字旗早已遠遠走在前頭了,但城門口這頭的士兵們還源源不斷的陸陸續(xù)續(xù)進城。
整條隊伍從上方看去,俱是頗有鋼鐵一般的紀律,密密麻麻但間隔位置相同,腳步整齊劃一,像是一條河流般不受絲毫影響的流向皇宮。
樓上一雅間里,一身穿杏黃色九蟒四爪袍,頭戴金冠,面龐蒼白瘦削的一年約三十有余的男子,以袖掩嘴一陣咳嗽,后用一雪白繡蘭花的帕子一擦嘴角。
復又看向身旁坐著的年輕男子,笑著說:“這血甲軍果真名不虛傳。不過,就是不知比之崢兒的平南軍又如何?”
身旁今日身穿紫色單蟒四爪袍,頭戴紫金冠的南平郡王,聞得太子一言,清淡一笑。
看著早已過去見不到頭的血甲軍,淡淡說道:“不過一群莽夫罷了?!?p> 太子聞言,笑意越發(fā)明顯,“你啊你,如此張揚的性子,到時可得小心別栽跟頭嘍?!?p> 南平郡王蕭崢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看著太子單薄的身子,問道:“如今這大軍已進得城內,今日陛下將至宮門親迎,還要在金鑾殿內論功行賞,父親,要不咱們就先走了?這剩下的也沒什么看頭了。”
太子微微一點頭,蕭崢便上前扶著,還吩咐近侍取來披風,親自為太子披上,一行人等依序從房內退出,往皇宮而去。
薛姝身穿鎧甲領頭在前,四名副將,其余各位將軍盡皆跟隨其后,待得眾人行至宮門太和門前之時,帝王黃色的圣駕在城門上隱約可見。
薛姝立馬一拉馬韁,手朝上一揚,眾將士令行禁止步伐齊齊一停,手中兵器往地上一頓,齊齊單膝跪地,口稱萬歲,聲震四方。
薛姝亦單膝跪地,雙手一抱拳,用內力向帝王曰:“微臣薛姝,不負圣命,率我大秦十萬兒郎大破北狄蠻軍,威震四海,揚我國威,共俘獲北狄王族一百五十余人,金銀珠寶不計其數。今薛姝率我大秦十萬兒郎,特回京復命,望圣上裁奪!”
只聽得宮門上帝王一聲大喝:“好!都是我大秦好兒郎!”
接著又傳來帝王的感慨之聲:
“薛家有女薛姝,年方十五便率我大秦僅十萬人馬破北狄賊子二十萬大軍!還直擊腹地深處的北狄老窩!為我大秦解決了后顧之憂!此等豐功偉績應當重重有賞!”
說罷又命身邊內侍近得前來,那內侍手中拿一明黃卷軸,竟是就在宮門前就論功行賞了。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聽那內侍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永安二十二年三月十九日,今有鎮(zhèn)國公之女,三軍統(tǒng)帥薛姝,臨危授命,破北狄二十萬大軍,滅北狄王庭,揚我國威,壯我山河,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特封正二品武散官輔國將軍,襲鎮(zhèn)國公世女之位,享上朝議事之能,賞黃金千兩,白銀萬兩……
昭武校尉高維封正五品上定遠將軍,昭武副尉陸大寶封從五品上游騎將軍,懷化司階蔣梅封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薛姝愣愣的聽著圣旨,一時驚訝不已,按說封輔國將軍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是為何卻要襲父親鎮(zhèn)國公之位呢?雖說薛姝這一輩如今僅剩其一人,可是自己六叔還有哥哥們的子嗣還在,按道理再如何也輪不到薛姝承爵的。
城門下的大臣百姓不知薛姝作何感想,可他們卻早已炸開了鍋去,這可是秦朝開國以來第一位正二品大將而且還是女將軍!
如此便罷了,還命其為世女,未來承襲一品國公位!如此也罷了,可是上朝議事算是怎么回事?一堆大男人里唯一一個女人像什么樣子?!
一些迂腐的老臣,心里早就炸開了鍋,有的還準備擼袖子來個血諫一死留清名的。
可是有的大臣轉頭一看,丞相還有太師太傅,靖國公,榮國公,文國公這些老狐貍們全都老神在在,一副早已知曉的模樣。
不禁心里暗驚,莫非此等旨意是圣上與這眾位老臣們共同商議裁決的?那這帝王旨意究竟有何意圖?
莫非另有其深意?!
蕭崢聽聞這旨意,深邃的眼睛里迅速劃過一抹沉思,白皙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把玩著腰間一羊脂白玉玉佩。
過了片刻,手一頓,玉佩劃過一個弧度輕輕垂下,其下紫色玉穗微微擺蕩。
只見蕭崢沉沉無聲一笑,眼里也盡是恍然愉悅的笑意,微轉頭看著薛姝呆愣的背影,眼睛一瞇,嘴角挑得更高了些,修長如玉的手指微微緊握。
鎮(zhèn)國公薛銘聽得女兒如此榮寵無限,臉上卻無絲毫笑意,甚至眼里深藏憂慮,看著女兒的背影,眉頭蹙得更緊了些,后又輕輕嘆了口氣。
老國公薛璟摸著白胡子,看著宮門上帝王的身影,默默感慨了聲,“果然?!?p> 如今早已不是開國秦高祖這開明帝王的時代了,況且帝王性本多疑,如今薛家兒郎嫡系旁支族人遍布軍中,鎮(zhèn)國公早已不是一個爵位這般簡單了,更是在大秦將士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領頭地位,毫不夸張地說甚至有一呼百應之能。
可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哪位帝王能忍受自己的命脈握在他人手中?何況兵權更是重中之重!
那又有何辦法既能不寒大臣之心,又能兵不血刃的把兵權奪回手中?
“聯(lián)姻!”,太子輕輕啟口說道。
如今最好的辦法唯有聯(lián)姻,有什么是比鎮(zhèn)國公府后代乃是蕭家皇室子孫更能讓帝王安心的呢?
最好的結果便是由未來天子的子孫承襲國公位,把兵權徹底集中在皇權手中,恐怕過了今日就會有傳言說得薛姝者得天下了。
與此同時,她也成了個活靶子,那心懷不軌之徒也定會想方設法為得到她,而對其有所動作,這可真是一箭雙雕!
這帝王權術可真是有得要學。
太子想罷看了看那名女子堅強挺直的背影,眼睛里迅速閃過一抹同情。
就算如今看起來風光無限,可今后有何下場卻不得而知。
從今往后這位女子所要面對的風起云涌,波云詭譎不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