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風(fēng)波過去之后幾天,風(fēng)平浪靜,梨白果然如約,沒有再來打擾幺幺她。
宋一刀,說是要去準(zhǔn)備新的花魁大賽,這幾天很忙,就不過來了。
她托了人來說,要幺幺好生休養(yǎng)著,否則再看到幺幺這么病懨懨的,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打死她。
幺幺躲到新拾掇出來的書房里鼓搗了幾天,連吃飯都得下人們端送進(jìn)去,她自己一步房門都不出。
梨白在他自己的房間里查著賬,淡薄的陽光透過窗欞給他整個側(cè)影打上一層誘人的光暈,襯得他公子如玉,更添空靈。
就聽到下人報上的這個信息,沉默了半晌,他搖搖手讓人退下去了。這個女人究竟在干些什么?自從那日她燒退了以后,果然正兒八經(jīng)地開始攻讀詩書起來,還要求他給她請個滿腹經(jīng)綸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驚才絕艷……的老師,教她認(rèn)字寫字。
請個滿腹經(jīng)綸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驚才絕艷……的老師,教她認(rèn)字寫字,這不是浪費府里的銀子嗎?
她也不想想她有沒有這個腦子。
不,她根本沒有腦子。
難不成她真的轉(zhuǎn)了性子,打算好好過日子了?梨白眼前晃過那日,洗澡的霧氣尚且在她身上蒸騰,少女明眸躲閃,卻透著幾絲不易覺察的狡黠和羞澀,連他都沒有意識到的,心湖頃刻蕩漾起幾絲波紋。他低頭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一下她究竟為了什么在廢寢忘食。
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那啥......他就不信,一向以不學(xué)無術(shù)聞名于世的國公嫡女會想要主動去學(xué)習(xí)。
為了不打擊人家的積極性,他等會兒盡量不嘲笑人家就是了。
打定主意,他抬步就往幺幺的書房走去,而這會兒,幺幺正拉著臉把剛寫過的紙張煩躁地撕成碎片,泄憤般的扔了一地。接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癱坐在太師椅里仰面四十五度肆意的哀傷。
這個什么女尊世界里的文字......要不要這么晦澀難懂啊。不僅難懂,還難寫。習(xí)慣了大中華偉大漢字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一筆一畫,突然間接觸這種每一筆都像在跳舞的蚯蚓一樣的文字......幺幺覺得盯久了腦袋都疼,“砰砰砰”疼。
一窩子舞姿各異的蚯蚓啊......
誰發(fā)明的這文字?麻煩滾去大天朝學(xué)習(xí)下,謝謝!
梨白跨進(jìn)門來,就看見幺幺這幅垂廢沮喪的模樣子。
果然。
梨白說不清楚心里,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透頂。
這么多年了,他還抱有希望......才是真正可笑的吧。
看著他進(jìn)來,幺幺依然難過地挺尸。
“你這是怎么了?”梨白皺起好看的雙眉,看向旁邊的小桌子,上面還留著下人們送進(jìn)來的吃食,蓋子都沒有揭過。
恐怕已經(jīng)冷了。
她居然沒有吃東西!
這蠢東西,不知道自己身體還在恢復(fù)嗎?居然敢不吃??
梨白的胸口沒來由地一陣氣悶。
怪不得宋一刀忍不住動手,他都覺得打輕了。
“這世界的文字太難寫了?!辩坨郯脝实卣f道,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是寫出來的,就像是另一個版本的蚯蚓一樣,而且還是軟趴趴的快要死掉的蚯蚓那種。
領(lǐng)會不了這腫別致的形意神......果然還是廢柴風(fēng)格適合她。
梨白聽了,話也不說一句,回轉(zhuǎn)身就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幺幺更懊喪了。
果然她很讓人失望是嗎?
她自己也對自己沒了信心。原本想著多認(rèn)識幾個字,沒事看看書打發(fā)打發(fā)時間也好,誰讓她這輩子是真正的人傻錢又多呢。
捧著書看的紈绔子弟......想想都激動。
只是,計劃是一回事,結(jié)果又是另一回事??!
毅力有了,實力還在路上。
幺幺有氣無力地拿起筆,盯著桌上凌亂堆疊的臨摹的字帖,再一次嘗試起來。唔,不能氣餒,不能氣餒,多寫寫,說不定蚯蚓也能復(fù)活。
一筆一劃,來,跟著它舞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陣香氣突兀地鉆進(jìn)幺幺的肺腑,好香!
幺幺的嗅覺突然被喚醒了。好像她今天,還沒有吃?
肚子被這股香氣一激,頓時“咕咕咕”的歡叫起來。她抬頭一看,是梨白托著食盤進(jìn)來了。
紅色的精致盤子,襯得那雙手更是瑩白如玉。
看了看自家的爪子,幺幺有些自卑。
還是藏背后吧。
再一嗅,這股香氣......是薄荷!
久違的薄荷!這時空里居然也有。
幺幺精神一振,眼睛瞬間亮了。
梨白托著食盤走近她,輕輕地捻起盤子里的白糕一小塊,送到幺幺嘴邊,示意她吃下去。
吃,還是不吃?
她可是一枚有自尊有骨氣的美少女!
好吧,看在美食的份上。她張開嘴。
果然!真的非常好吃啊!不辜負(fù)這股香氣!一口下去,幺幺的眼睛都滿足地瞇起來了,見狀梨白也翹起了嘴角,把盤子往她面前一推。
幺幺也不客氣,一塊接著一塊,很快盤子就見了底。
好像有點不夠吃?幺幺正吃得興起,抬眼一看梨白正微笑著盯著她。
盤子空了。
“額……還有嗎?”幺幺臉紅了,多少問得有點羞澀。對方的帥哥一口都還沒吃呢!
“沒有了。”梨白干脆地說道。剛剛就做了這一盤。
哎?幺幺的臉皺成了一團(tuán)。好想吃,還要吃!
“這是甜食,哪能填飽肚子。”梨白收起盤子,施施然往屋子外面走去,“等下下人們會送飯來,要是全部吃完了,我保證今晚睡覺前還有一份。要是沒吃完,以后想吃都沒得吃。”
看她還敢給他不好好吃飯不!
快到門口他站定回頭,對著幺幺一笑,那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只聽他接著說道:“對了,這道甜食叫薄荷切,要在薄荷最好的時候收集起來曬干,碾成細(xì)末,篩出粗的不用。然后,將糖鹵下入小鍋熬出絲兒來,再下點兒炒面,撒上薄荷和起來。整道工序要趁熱,涼了就做不好。又要做得好又要不燙著,這地兒就我一個人會做而且做得好。吃起來,真是回味無窮啊!”說完還仿佛回味般的砸吧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傲然地甩發(fā)走人了。
這人還會這么任性地顯擺自己的手藝?。∫娮R了。
留下幺幺一頭的烏云蓋頂,和一肚子的欲求不滿。
這么說,想吃這甜食,以后還得小心伺候著這位大爺呢?說好的女尊王朝女子為尊呢?
為什么她感覺她自己一點威嚴(yán)都沒有?想吃個甜點還得看男人的臉色……要命的是,她還就是喜歡甜食,不是一般的喜歡……
幺幺:......突然感覺以后都沒有什么出頭之日啊……
舔舔嘴唇,上面還殘留著剛剛的糖渣。光聽他剛才講的那一套程序,就不是幺幺自己能動手嘗試的。
嘗了味道,再吃不過癮的話,就對自己有些殘忍了。
不得已,為了晚上的那一口心頭好,接下來的幺幺奮力吃光了下人們重新?lián)Q上的飯食。在廚房里動手忙乎的梨白聽著來人的匯報,雙眸里蕩漾著笑意,手下的速度更是加快了幾分。
聽話的她,讓他沒來由的心情大好。
他的手藝,她還未曾真正見識過呢。
在幺幺翹首以待的期盼中,夜晚終于降臨了。
幺幺胡亂吃完了晚膳,又泡了下澡。等了半天,百無聊賴中又順便在院子里耐心地踱了下步子。
落日余暉雖然漂亮,不及夏日閑螢點點。
不知道翹首看了幾次門的方向,結(jié)果,梨白還是沒有來。
心塞。
百爪撓心。
過去他的院子找他嗎?
搞得好像她多么缺了他那一口似的!
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吃光東西給甜食吃嗎?幺幺她又向門口左右瞧了瞧。人還是沒個影。
難道是耍她的?吃不到好吃的幺幺有點憤怒了。
她這么聽話這么配合,他怎么能言而無信呢?
轉(zhuǎn)念一想,不給吃就不給吃唄,她還就不信了,這世界里就光他一個人會做甜食!這么一個念頭打過,幺幺的腳步立馬就往大門口拐去。
她要解放她的胃口!她要奔向她的甜食!
出了大門直奔大街。
這里雖是遠(yuǎn)離京都,到底四海升平百姓富庶,家家戶戶都燈籠高掛著,街上還是熱鬧得緊,有做點小生意的,有趁著夜色出游的,有拖家?guī)Э谏⒉降?,還有賣春的拉客的,只不過賣的換成了嬌滴滴的男人。
說明一:治安良好;說明二:老百姓們手里還是有點閑錢的。
人群中的幺幺身上的衣衫雖是素色,卻處處透著材質(zhì)不凡縫制出色。更加上她雖年幼,卻掩不住花骨朵兒含苞將放的秀美......幾個有眼力的小哥兒圍上幺幺,左一個騷姿弄首,右一個賣萌嘟嘴,就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
前面的人兒湊上來,幺幺她急忙退步要逃開,卻又撞上了身后人的懷抱,惹來他們一陣嬌笑。
“簡直……流氓!”幺幺著急著肚子里的饞蟲,甩又甩不開他們,氣得直跳腳。
旁邊幾個路過的女人們都輕輕笑開了。
這幅場景,放在男人身上,是失節(jié)、是過錯;放在女人身上嘛,那就是風(fēng)流,是吹噓的資本了。
“小姐姐,你好歹賞個面兒,就當(dāng)是可憐我們兄弟幾個了?!逼渲幸粋€泫然欲泣的樣子,“我們幾個晚上都還沒吃呢?!焙貌蝗菀着錾蟼€有錢的又臉嫩的,怎么能輕易的就放她過去呢?
男人好色起來,可沒女人什么事情了。
幺幺慘白臉。
真是……頭疼得緊啊。你們沒吃,我想吃的也沒有吃哇!
怎么辦?美食當(dāng)前,偏偏美色來擋道。
幺幺不得已順手扯下腰上的玉墜,這東西能值點兒錢,眼下不心疼了!
為首的一個眼睛一亮,伸手奪過玉墜,其他幾個一擁而上,搶奪起玉墜來。
趁此機(jī)會,幺幺閃出人群,逃也似的向前飛奔去。
轉(zhuǎn)過街角,回頭看著他們沒有追上來,幺幺才松了口氣。
真是見鬼了,想想男人成了這幅樣子,幺幺表示臣妾心里承受不住啊。相比起來,梨白那家伙壞是壞了點,起碼不會拿蘭花指對著她。
陰柔可以欣賞,矯揉做作就不能原諒了。
擺脫了騷擾的幺幺,開始抓緊時機(jī)拿眼睛掃描起街道兩邊的小攤來。
這夜晚的小吃攤,有賣瓜果的,有賣烤肉的,有賣面饃的,自然也有賣糖果甜點的。幺幺美滋滋地在一家飄著甜香氣味的攤前站定,眼露精光,趿拉著口水,掏錢買食。
梨白啊梨白,讓你得意!沒有你本宮照樣有的是吃的!幺幺甚至輕輕哼起了小曲。
有錢在手,天下我有!
還有什么是銀子買不到的嗎?
攤主眉笑顏開,遞過來好幾種吃食,示意幺幺先吃。
“額!”還沒得意一半,幺幺就皺起了眉頭。她剛嘗了一口,不是味道啊。
再試試別的,幺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說道:“老板,你這手藝也忒磕磣了吧。”
老板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小小年紀(jì)的,怎么開口就是刺兒呢?
“我說小姑娘,我這攤在這擺了二十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嫌棄不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