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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卿不渝

為書亦為姝

俟卿不渝 良留 2484 2018-12-10 09:17:49

  是日,天朗氣清,秋涼初起,樹葉零落,草木枯黃,而院中秋菊搖曳,迎風(fēng)招展。

  門扉盡開,臨窗烹茶,秋風(fēng)乍起,沈姝手執(zhí)一卷竹簡,端坐于案上,眉眼輕柔,好似一副秋景美人畫。

  “姑娘。”云華自門外進來,對沈姝施禮喚道。

  云華的燕國舊人,戰(zhàn)爭爆發(fā)時,云華恰好回鄉(xiāng)為母守喪,故而逃過了一劫,論年齡還要長沈姝一二歲。

  “何事?”沈姝手中竹簡未曾放下,也未曾看那個恭敬有禮的小丫頭,眼未離竹簡,淡淡道。

  云華上前一步,來到沈姝身旁,低聲耳語了一番,然后又退回了原處。

  沈姝微微點了點頭,合上手中的竹簡,看著云華,似有所思,道:“可打聽清楚了?”

  “姑娘放心,云華都探聽好了。”

  沈姝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那便收拾一番,我們這便趕去?!鄙蜴胫@么久了,終于讓她找到機會了,她一定要求親自試試所謂的“仁義公子”是否名副其實。

  “唯?!痹迫A退去。

  兩人坐著馬車來到平都的一處好不起眼的小巷處,沈姝掀起轎簾,看了一眼人跡稀少,幽深寂靜的小巷,問:“是此處?”

  “是?!?p>  沈姝點了點頭,從馬車上下來,只帶著云華兩人向深巷中走去,巷子狹窄,若兩人并肩同行便會略顯擁擠。

  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卻見原本寂靜無人的小巷突然出現(xiàn)了幾個身著甲胄的靖兵,沈姝暗暗點頭,此處有兵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此處地處閭左,皆是一幫窮苦之人,按常理來說,靖兵是不該出現(xiàn)在此處的,可既然出現(xiàn)了,必有要事。

  “站?。 ?p>  沈姝被一只手給攔住了,沈姝抬起頭,仰視著那位面容堅毅的靖兵,面無表情的問道:“何事?”

  “你不能進去?!本副鴶亟鸾罔F的對沈姝道。

  “為何?”

  靖兵不答,卻堅定的攔在了沈姝的面前,不讓沈姝上前一步,沈姝不由的皺了皺眉,如果進不去,那這一趟她不是白來了嗎?

  半剎,沈姝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對云華道:“既然進不去,那我們就回去吧?!?p>  說著慢悠悠的往回走,見沈姝似乎有心事,云華一時也不敢多話,她有些不明白沈姝為何突然要打聽長公子的下落?

  沈姝不知道云華的想法,突然想到了昔日在潁都的日子,那時她年紀(jì)尚小,父母尚在,家國未滅,無憂無慮。

  她本是異世人,初到這個世界時,百般不適應(yīng),如果不是她這具原身通曉三國語言,她怕是連別人說什么都聽不懂。

  后來一點點的了解到了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時,這個世界國家分崩離析,僅中垣地區(qū)就有五個國家,分別為靖,燕,楚,齊,吳。此外南有百越,西有西涼,北有北荒。

  她所處的就是燕國,而沈家與燕國王氏同宗,所以她算是燕國公氏之后了,出生還算不錯,不過按照這個時代的規(guī)矩,公主出嫁,常常會從公氏中選擇適齡的女子作為陪嫁的滕妾。

  而在她還沒長大時,燕國就被滅了,所以她也避免了被選為滕妾的危機,不過也因為燕國國滅,她的身份一落千丈,她的親人也大多喪身于戰(zhàn)火,流離失所。

  只是如今想來,恍如隔世,家國不復(fù),身處異鄉(xiāng),的確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前面的可是沈姝沈姑娘?”

  沈姝回過神,回首一見,只見那人青衫白衣,劍眉星目,自有一段儒雅風(fēng)度,又不失王室貴胄的公子氣概。

  沈姝立住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真真是巧的很,對那人微微福了下身子,道:“姝見過長公子?!?p>  子都來到沈姝面前,虛扶道:“沈姑娘不必多禮?!?p>  沈姝沒有答話,只是立在一旁,雖然心里很是激動,面上卻顯得不卑不亢,這時子都突然道:“沈姑娘當(dāng)真只有十四歲嗎?”

  沈姝一怔,有些微愣,這是什么問題?不解的問:“長公子此話何意,姝不明?!?p>  子都笑著解釋道:“沈姑娘這不卑不亢的作風(fēng),還有這周身的氣度,可真不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所有的。

  子都也有個年紀(jì)和沈姑娘差不多的妹妹,正是淘氣的時候,要是她有沈姑娘一半懂事,也是好的?!?p>  子都當(dāng)初第一眼便覺得驚鴻,他比沈姝大不了兩歲,也見過不少美人,卻第一次有了動心的感覺,后來又特意尋僚子先生打聽了一番。

  不過僚子先生的話云山霧罩的,沒解了他的疑問,反而越發(fā)勾起的他的好奇心了,原想著這段時間忙完了,就正式遞帖子去拜訪的。

  不想這么巧,竟在這里見到了她,見沈姝正在前面走,唯恐機會丟失,忙喚住了她。

  沈姝決心試他一試,臉上淡淡笑著,語氣卻極為冰冷,顯得極為無情:“長公子的妹妹自然是王室公孫,哪里是我等平民所能比的?!保☉凰?p>  聽著沈姝的話,子都笑了笑,并未將其放在心上,回頭看了看深巷,對沈姝道:“沈姑娘可不是什么平民,不知沈姑娘來這是所為何事?”

  沈姝一聽愣了,隨便編了一個理由道:“取書?!?p>  “書?又是書,姝者,書也。不知姝小公子來取的是何書?”

  聽見子都拿名取笑自己,沈姝在短暫的心神一震之后,看來所謂的“仁義”也不過如此嗎?

  見子都并無自己想的那般風(fēng)光霽月,也沒了興致,只是淡淡答道:“兵書?!?p>  “你一個女子看兵書,莫不是打算上陣殺敵不成?”子都笑道,眼神卻緊緊地盯著沈姝。

  沈姝亦是一笑,笑中未必有多少情義,只是單純禮貌的笑罷了,暗想,我看什么書要你管?語氣也不由冷了下來,反問道:“不可以嗎?”

  沈姝這一反問倒叫子都一時說不出來話來了,沉默了一會,子都也發(fā)覺了沈姝的語氣越發(fā)的冷淡了,忙道歉解釋道:“子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從不曾見過。”

  沈姝淡淡的笑著嘲諷道:“古時亦有婦好為將,只是公子忘了罷?!?p>  對于沈姝的嘲諷,子都并未放在心上,反而越發(fā)謙遜,道:“沈姑娘言之有理,是子都冒犯了。不知沈姑娘所取的兵書是何人著論?”

  沈姝見子都能夠及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不再往下詰難了,只是隨意答道:“是孫臏的《孫臏兵法》中的《殺士》?!?p>  “小小年紀(jì),殺氣如此重怕是不好吧。”子都對沈姝道,語氣顯得頗為誠懇。

  沈姝下意識的反駁道:“昔日靖國坑殺我燕國十萬士兵,也未見有多仁慈,如今公子來談仁慈,未免有些可笑吧。況為將者,其本分便是殺敵立功,要的便是一怒便令人膽寒的殺氣?!?p>  沈姝平日跟著僚子學(xué)習(xí)時,多有辯駁,便是在當(dāng)時,士子之間的辯駁論戰(zhàn)也是是極為平常的。

  子都被沈姝堵的啞口無言,他雖只與沈姝見過兩次面,前兩次相見,讓子都有一種錯覺,沈姝定然是個溫柔的人。

  可是如今一看,才發(fā)現(xiàn)沈姝原來這番伶牙俐齒,不由的笑了,道:“好一張巧嘴,倒有幾番縱橫家的氣勢?!?p>  沈姝看著子都,一本正經(jīng)的道:“姝學(xué)的是兵家,公子怕是說錯了吧。不過縱橫家也不錯?!?p>  子都不欲和沈姝再辯下去了,于是忙點頭笑道:“是!是!沈姑娘說的有理,是子都錯了!”

  說著還一本正經(jīng)地對沈姝作揖。

  子都是靖國的長公子,他的禮沈姝可不敢受,忙還了一禮,禮罷,兩人相視一笑,沈姝心中陰霾在子都的笑容中一掃而光。

  “姝小公子若是不嫌棄,不若同游。”子都公子笑容晏晏道。

  沈姝略一思索,答應(yīng)了,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小巷,走到正街之上,兩人并肩走著,雖然這樣的行為在這個時代的確有些失禮,可是沈姝的確很少注意到這些。

  平日里小心翼翼怕惹到什么不該惹的人也就罷了,動不動就要行禮賠罪也還好,可如果連同游逛街還要處處小心,沈姝便是受不了了。

  誰會沒事給自己找麻煩?如果和子都公子同游,連這些都要計較,沈姝想子都公子這個靖國長公子也不過如此。

  “姝兒,我可以這樣喚你嗎?”子都偏過頭看著沈姝,笑道。

  見子都都自稱“我”,自降身份了,沈姝自然也不會再拒絕了,于是點了點頭。

  “姝兒,為何來這平都?”子都笑著問道。沈姝與子都穿過人群,其他的人在后面跟著。

  “君主所令,莫敢不從?!鄙蜴降拇鸬?,似乎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話,其中的悲酸屈辱卻只字不提。

  心中卻覺得子都實在是沒話找話,她就不信當(dāng)初遷燕國貴族至平都的事,她就不信子都一位王族公子會不知道。

  “公子呢?公子怎么會造訪這閭左之地?”沈姝接著話,反問道,實在是也是好奇。

  子都沖沈姝笑道:“怎么?姝兒很驚訝?”

  沈姝并未否認,點了點頭。她能不驚訝嗎?王族公子到閭左之地,雖然不能說沒有,可據(jù)她所知,曾經(jīng)的燕國公子是不會到這種地方去的,看來這位靖國子都公子確實是不同的。

  子都笑了笑,道:“與姝一樣?!?p>  “亦是為書?”沈姝笑著反問道,不過心中卻不以為然,在這個貴族幾乎壟斷教育權(quán)的時代,居住在平民的閭左之地,別說是有完整的書冊,縱使識字的也不過屈指可數(shù),這里能藏有令一國公子造訪的書冊,她可不信??梢娮佣疾⑽磳λf實話。

  子都微微頷首,贊同道:“對,是為書,亦是為姝。”

  沈姝微微一怔,許久,方才反應(yīng)過來,她這是被長公子調(diào)戲了,不由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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