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晚，寒疏桐都膽戰(zhàn)心驚，雖然眼下她已被長孫孟璇保下，暫時得以轉(zhuǎn)危為安，但天亮后會發(fā)生什么，她不知道?；蛟S前一秒她還安然無恙，下一秒便會墜入地獄。
寒疏桐坐在景明宮主殿門口，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夜色，庭院中那清冷的月色猶如滿地清霜，讓這夜更添了幾分清寒蕭索之意。她此刻變得有些動搖，這接連發(fā)生的事讓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她從一開始就將這一切想得太好了嗎？她腦中不斷閃現(xiàn)過武貴人今夜對她說的那句話，或許僅憑她一人之力，真的扳不倒劉家。
在這諾大的紫禁城中，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宮女。
恍惚間，寒疏桐的目光停在了手上的玉鐲上面。這玉鐲成色很一般，看起來并不貴重，但對于寒疏桐來說，這是眼下她最為珍貴的東西了。
珍貴的并非是這玉鐲本身的價值，而是那一份感情。此次她進宮來，心中只有“報仇”二字，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偽與冰冷的，只有他，還能讓自己感覺到些僅存的真情。
豆蔻年華與他相識，雖只有短短幾日，這些年來卻令人難以忘懷，原以為分開之后再無相見之時，不曾想如今會在這深宮之中相遇。
寒疏桐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上這玉鐲，那溫潤的觸感讓她一時有些貪戀。這鐲子是他前幾日送自己的，自己當(dāng)面并未多說些什么，因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和他，是沒有結(jié)果的。
借著月色，寒疏桐看到這玉鐲的表面似乎被方才的藥水弄臟了，她將玉鐲從手上取下，想要擦拭干凈。
下一刻，一聲脆響打破了周圍的寂靜，寒疏桐竟失手將這玉鐲摔在了地上。那玉鐲應(yīng)聲碎成了兩半，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地面上。
寅時過了三刻，眼瞧著夜色淡了幾分，承乾宮門前火把攢動，片刻后，只見他們押著一人匆匆離開。
“說吧，那滑胎藥是怎么回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jiān)尖厲著嗓子問到，那聲音比用石塊刮蹭琴弦上發(fā)出的聲音還要刺耳。
陳昱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雙目空洞無神，內(nèi)心的恐懼讓他的目光難以凝聚起來。
隨后，那老太監(jiān)讓人將瓷瓶的碎片丟到了陳昱面前，冷聲道：“認識嗎？”
當(dāng)目光觸及那些碎瓷片后，陳昱心如死灰。
果然，真的是她出事了！
今夜動靜如此之大，他早就聽說是因為有人夜闖冷宮，所以宮中才會如此興師動眾地搜捕刺客。雖猜到那刺客十有八九就是寒疏桐，但他還是存了一絲僥幸，只希望這刺客是另有他人。如今看著那熟悉的瓷瓶碎片，他的幻想破滅了。
沒想到……她終究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繼續(xù)報仇。
此刻陳昱的內(nèi)心竟感到了自責(zé)，如果自己當(dāng)初沒有交給她那瓶滑胎藥，那么她的計劃就會被打斷，或許她眼下就不會以身犯險。
突然，那太監(jiān)猛地抬腳踹向了陳昱的胸口，將人踹翻在地?！皢柲阍捘?，倒是吱個聲呀。這都死到臨頭了，老實交代的話，咱家還能給你個痛快?？汕f別給自己找罪受，就算你什么都不說，你也沒有活路可走，別扛著了?！?p> 陳昱眼皮微顫，他緩緩抬頭看向那老太監(jiān)，依舊一言不發(fā)。周圍的火光掩蓋了他此刻蒼白的面色，雖然他身上止不住地在顫抖，但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情緒。
“嘿，你倒是說話呀，這藥是不是你托人從太醫(yī)院弄來的？那太醫(yī)院的小醫(yī)士可全招了。”
“……是，”陳昱沙啞著嗓子回到。
那老太監(jiān)輕笑一聲，“這就對了嘛，老老實實把事情交代清楚，別耽誤功夫，也省了咱家讓人把你送去慎刑司審問。說說吧，是何人指使你去謀害那武貴人的？”
“是我自己?！?p> “你自己？”那老太監(jiān)冷笑一聲，“你一個小太監(jiān)，和那冷宮的武氏有何仇怨，犯得著鋌而走險地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面對質(zhì)問，陳昱無話可說。
太監(jiān)繼續(xù)威脅他道：“咱家告訴你，這武氏待罪之身，一條命不值幾個錢，但她肚子里懷的是先帝的龍種，你去害她那就是謀害皇嗣，只這個罪名，把你千刀萬剮了都不夠?！?p> 就在這時，兩個侍衛(wèi)帶著從陳昱屋子里搜出的東西走了過來，將那些他們認為可疑的東西丟在了地上。
老太監(jiān)走過去抬腳翻找了一下，喃喃道：“怎么沒有他那身行頭呀？”
接著，他便走回陳昱身邊，瞇著眼睛打量著陳昱，“咱家問你，今夜去冷宮行刺的人是你嗎，還是說――另有其人？只要你把同伙供出來，咱家就放你一命？”
聞言，陳昱驀地睜大了眼睛，他心中先是一愣，隨即竟閃過一絲慶幸。原來這群人并沒有抓到寒疏桐，甚至還沒有弄清楚那刺客是男是女。
“回公公的話，是奴才?！标愱艓缀跏窍攵紱]想就承認了。
“你那身衣服呢？”
“丟了。”
“丟了？丟哪兒去了？”
“既然是要丟掉不要的東西，我又怎么會記得它在哪里?！?p> 那太監(jiān)聞言眉頭一皺，上前一步便甩了陳昱一個巴掌，“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老實交代，我看你是鐵了心想吃些苦頭！”
陳昱攥緊了拳頭，他雖畏懼慎刑司的酷刑，可眼下他別無選擇，他是決不會出賣寒疏桐的。
“咱家最后再問你一遍，你究竟要不要把事情說清楚？”
這老太監(jiān)話音剛落，一旁便有人上前一步，在他耳邊提醒道：“公公，太后可是交代了，讓咱們務(wù)必審問處這背后指使之人。”
“咱家知道，可這小子現(xiàn)在不肯說實話?！崩咸O(jiān)擰著眉頭思量了片刻，似乎是在心中掂量著此事的輕重。“你聽清楚了，咱家現(xiàn)在給你一條生路，若是你能將這背后之人說出來，咱家就稟明太后饒你不死，如何？”
可饒是如此，陳昱還是沒有開口，此時的他仿佛成了塊木頭，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他都好像沒聽到一般。
“我說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是撬不開你這張嘴了?！蹦抢咸O(jiān)眼中露出了狠戾之色，氣急敗壞地命令一旁的侍衛(wèi)將陳昱送去慎刑司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