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崇禎故事

二十五、信物

崇禎故事 青瀅 2127 2018-11-08 09:30:00

  二十五、信物

  有鳳樓大堂的柜臺后面,戴著瓜皮帽子的中年掌柜正在撥打算盤,清瘦的臉上神態(tài)謙和,偶爾目光一閃,大堂里外掃視一圈,方才顯露出些許精明強(qiáng)干。

  門口進(jìn)來的客人吸引了掌柜的注意,一個穿著絳色褙子的年輕美貌女子,大腹便便的,顯是有了月份很重的身孕,卻牽了一個青布夾襖的年輕男子的手,那男子頭發(fā)長不足一分,一看就是蓄發(fā)半月的光頭,倆人牽手進(jìn)來,一路互相對視,眉眼之間含羞帶笑,情意綿綿。

  任那掌柜在這有鳳樓里主事多年,各色人等見的多了,但像眼前這對男女如此招搖過市的,卻還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掌柜的,開一間最好的上房。”楊銘走到柜臺前,大咧咧地說。

  “兩位客官從何而來?”明太祖規(guī)定的路引制度到明朝中后期早就名存實(shí)亡,客人沒有出行證件,問一問是合情合理的,當(dāng)然,回答是否屬實(sh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楊銘一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身旁的小枙說話了——

  “遵化人氏?!?p>  “因何來此?”

  “為韃子擄來?!?p>  問盡于此?,F(xiàn)在滿城都是難民,那些難民中的富貴之人,向錢莊借了銀子,入住客棧酒樓的,也不是沒有。

  “本店最好的上房一天五錢銀子,房間二進(jìn),用具齊全,包平常飯食?!闭乒衩嫔胶偷匚⑿Φ?。

  “那好,先訂兩天?!睏钽懻f著,扭頭看向小枙。

  小枙與他對視一眼,眉梢眼角含情帶笑,從袖中取出半截銀鐲放到柜臺上。

  連房錢都哄著要女人出,果然是誘拐良家的敗類啊,掌柜內(nèi)里心念轉(zhuǎn)動,臉上卻波瀾不驚,這個價錢他是賺到了,適才給楊銘報的是標(biāo)牌價,實(shí)價其實(shí)三、四錢銀子足矣。

  更讓掌柜驚奇的是,小枙眉梢?guī)Φ厝映鲨C子,楊銘居然將她一把拉近,湊上去作勢要吻。

  小枙胳膊攔著對方,側(cè)臉含羞躲避,但身體的動作卻是如此的軟綿無力,饒是那掌柜看慣世態(tài)人情,見此情景,也不禁啞然失笑。

  樓上的客房里外二間,雕花格架,黃花梨的用具,桌上擺放文房四寶,墻上掛著水墨字畫,竹制熏籠罩在香爐上,散發(fā)裊裊迷迭香。

  “你不要負(fù)我?!毙曇蕾嗽跅钽懙膽牙铮碜游⑽㈩澏?。

  “我會永遠(yuǎn)愛護(hù)你?!睏钽懹H吻小枙的耳垂,輕聲許諾。

  “請?zhí)蠢山o我信物。”小枙的聲音似在夢囈。

  信物?楊銘現(xiàn)在是標(biāo)準(zhǔn)的身無分文,哪有什么信物,總不能把隨身佩帶的格洛克19給小枙吧?

  略一思索,他摘下了手上的腕表。

  西洋鐘表最早是由利瑪竇于萬歷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帶到中國的,到崇禎年間,自鳴鐘已經(jīng)廣泛被上流社會所熟知。

  楊銘遞給小枙的腕表是一塊歐米茄的中性表,也并非什么昂貴貨色,但在當(dāng)時看來,如此精巧細(xì)致的鐘表顯然是奇珍異寶。

  小枙接下信物,一時神態(tài)儙倦,嬌柔無限。

  “檀郎,奴家也有信物。”她取出新買的白絹羅帕,鋪于床上。

  留下謝慶元二人在大堂里等候,范同舟移步上樓。錢掌柜打量二人,卻見為首的那個身帶強(qiáng)弓,腰懸箭囊,面含桀驁之色,不禁心中一動,想到范同舟如今在縣衙和將軍府兩邊行走,左右逢源,連知縣大人都對他更加禮敬幾分,今日他來有鳳樓,交結(jié)鋪墊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招呼了小二過來備座斟茶,錢掌柜從柜臺底下取出銀箱,揀了兩粒五六分的銀子,塞給謝慶元二人。

  銀箱打開,一堆碎銀銅錢之上,半截手鐲赫然醒目,謝慶元瞳孔猛然一縮,顧不上遞過來的銀粒,卻問道:“掌柜的,這銀鐲可否借某一觀?”

  錢掌柜一驚,心想這軍士胃口太大,把自己當(dāng)成肥羊了,也不想想能在這城里開這片酒樓的,豈會是毫無根基?別說眼前的這兩個軍士,就算是范同舟,自己東家也不怵他。

  內(nèi)里心念轉(zhuǎn)動,外表卻仍是沉穩(wěn)如山,他取出銀鐲遞與謝慶元,淡淡地說:“不過是只尋常鐲子罷了。今天一對客人來店投宿,要了最好的上房,拿這鐲子付帳……”

  謝慶元卻不答話,目光死死地盯住手中的銀鐲,只見扁扁的鐲面上鍛著海棠花紋,中間兩行陽文銘字:“及笄傾城,喬木鶯聲”。

  手指暗暗地越攥越緊,銀鐲截斷處的尖角陷進(jìn)他的指間,一縷鮮血滲了出來。

  樓上的雅室里觥籌正歡,一桌人眾星捧月般圍著劉必顯敬酒夾菜,未免冷落了陪在次座的何如水,這何如水倒也不驚不辱,不時跟同眾人隨口附和幾句,目光一巡,卻見范同舟面帶笑容推門而入。

  雅室內(nèi)眾人也有不少與范同舟認(rèn)識的,見他到來,少不得又是一番推杯換盞,范同舟雖然極力控制神態(tài),一一應(yīng)酬,內(nèi)心里卻是焦急萬分,何如水看在眼里,心中生疑,目光更是盯得緊了。

  卻見范同舟借機(jī)挪到劉必顯身旁,耳語幾句,劉必顯頓時神色一變,瞬間卻又恢復(fù)笑容,這時,原本高坐首席正位的他,開始主動敬酒,論資排序的一巡酒喝完,隨即起身告辭。

  看著劉必顯和范同舟離去的背影,何如水若有所思。

  楊銘一覺醒來,窗外已是一片夜色,搬磚的勞累加上剛才的幾番風(fēng)狂雨驟,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只見枕邊的小枙以手支頭,含情帶笑地看著自己,四目相對,眉間心上全是郎情妾意。

  “檀郎,你醒了。”小枙淺笑盈盈地問候道。

  楊銘一個翻身,摟住她深深一吻,□□□□,□□□□。

  有鳳樓背街的小巷里,一個背著長哨角弓的身影在黑夜里徘徊,樓上客房窗戶燈影搖曳,隱約傳來輕笑嬌喘的聲音,謝慶元手中的半截鐲子攥得更緊了,指間的鮮血瀝瀝滴下。

  崇禎二年十一月初一夜,北京城東面300里的官道上,山海關(guān)總兵趙率教的四千騎兵部隊正在向西急速前進(jìn),隆隆的馬蹄聲像天邊的滾雷,震動蒼茫的大地。

  中軍弓手謝慶元騎馭戰(zhàn)馬,腰懸角弓,和他的五百名同袍一起,在滾滾洪流里向前疾馳。

  前方,就是遵化城!

  ※按明史記載,趙率教是十一月初四日戰(zhàn)死,但是按《滿文老檔》的記載,卻是十一月初一日。應(yīng)以滿文檔記錄為準(zhǔn)?!睹魇贰匪d的初四日應(yīng)該是北京方面得到消息的時間?!睹魇贰肪幾珪r《滿文老檔》屬于滿清皇家機(jī)密文件,史家無法看到和采用,《滿文老檔》直到辛亥革命后才從紫禁城流出。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