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危難際私心方露 為保命公布行蹤
清晨的陽光穿過竹林的縫隙照進(jìn)院子里,院里的紫藤花架旁一個少年正在舞劍。
少年身后傳來一陣掌聲,他收劍回頭,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宇晟:“宇晟哥哥,你起來啦?”
“小小年紀(jì)便有此功力,可是你爹教的?”宇晟笑著問他。
“我爹才不教我武功呢,每次讓他教我,他都讓我自己看書學(xué),只有我娘會教我?!毙擦似沧煺f道。
“你爹娘武功那么好,何以我從未在江湖中聽過二人名號?”宇晟走到紫藤花架下的長椅上坐下,問小書。
小書走過去,坐到他身旁:“我娘不喜歡跟生人往來,爹對名利沒什么興趣,如今大隱隱于市也算不錯了?!?p> “你以后也會同他們一樣隱于市?”
“不,我想當(dāng)大俠,鋤強(qiáng)扶弱?!毙粗铌?,眼睛里充滿了光。
宇晟贊賞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會的?!?p> “謝謝宇晟哥哥。對了,哥哥,那個受傷的真的是李逸峰哥哥嗎?”小書一臉懷疑。
宇晟側(cè)著臉看著小書笑:“你不相信?”
小書搖著頭道:“說書先生說李逸峰哥哥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俠盜,怎么會那么遜?!?p> 宇晟聽到小書的話憋笑道:“說書人說他是俠盜?”
“對啊,說書先生說李逸峰哥哥武功蓋世,專門劫富濟(jì)貧,因而得罪了不少權(quán)貴,被污為會傾覆天下的‘火龍之子’。難道李逸峰哥哥跟說書先生說的不一樣嗎?”小書認(rèn)真地問。
“說書先生說的沒錯?!庇铌蓻]有澄清說書先生虛構(gòu)的故事。
“他武功那么高,怎么會被我爹那樣武功平平的人給救了?”小書不解。
“因?yàn)樘焱庥刑臁!薄?p> 兩人閑聊間,肥波走了過來:“你們在聊什么呢?”
“宇晟哥哥在跟我說李逸峰哥哥的事。爹,原來這世間有那么多高手啊,我一定要好好用功,努力成為一代大俠,保護(hù)你、娘和妹妹。”小書站起來,走到肥波跟前道。
肥波笑了笑,摸摸小書的頭:“小書,你先去書房里看書,我有事兒要跟宇晟哥哥商量。”
“好。”小書應(yīng)了一聲便朝書房跑去。
“這孩子對江湖的幻想全在說書先生的故事里了,也不知道未來真的出去闖蕩,會不會對真正的江湖失望?”肥波看著小書離開的身影,搖頭嘆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曾兄不必憂心?!庇铌勺叩剿磉?,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以他如今的功夫,將來去到江湖上也沒多少人能傷害他,我又何必操這份心呢?!狈什ㄐχ晕野参?。
“曾兄,你剛才說找我有事兒?”宇晟問道。
“我昨天問過趙大夫,他說李兄弟的病修養(yǎng)個十來天就能好透。這期間你們就住在我這兒吧,料想那群人也不敢來我家里殺人。不過等他病好離開,你們恐怕難逃一死。”肥波憂心道。
宇晟頷首:“那群殺手對曾兄有所忌憚自然不敢下手,怕只怕離開曾宅后兇多吉少,這期間大概只能勤加練武,多多防范了?!?p> “你們托我給衙門送的信已經(jīng)送去了,那群人的信息應(yīng)能查到,你們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狈什▽τ铌烧f。
“有勞曾兄了。對了,不知曾兄練的是哪路武功,我此前從未見過?!?p> 肥波大笑道:“這世間武功千千萬,宇晟兄弟未曾見過也是正常。我使的武功一部分是師承,另外一部分是自創(chuàng),師承是基礎(chǔ),自創(chuàng)是高樓。此前救李兄弟時用的那招便是自創(chuàng),未曾命名?!?p> “果然高手都隱于市。曾兄可想過開宗立派,將功夫傳承下來?”
“開宗立派?我自問沒什么耐心授人以漁,這樁事情倒是從未考慮過。”
“如此武功卻無傳承,豈不可惜?”
“說可惜確實(shí)可惜,但個人有個人的修行,何必執(zhí)著于此?你看小書,我跟他娘教他的也都是些基礎(chǔ)。我的武功他若想學(xué)大可拿去,但最終要有所突破不還是得靠自己鉆研?任何功法再厲害,在戰(zhàn)斗時也都不能全按書中所載出招不是?招式一類都是虛的,倒是修煉內(nèi)息的方法有些實(shí)用性。”
宇晟醍醐灌頂,拱手感激道:“所謂無招勝有招,真正的制敵妙法乃是于破綻中尋出出路。聽曾兄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受教了。”
“哪里的話。內(nèi)子做了些早餐,差不多到上桌的時候了,煩勞宇晟兄弟通知諸位?!狈什ǖ?。
宇晟通知眾人往飯廳吃飯,李逸峰、心邰和佳人修養(yǎng)一夜已能下床,都被攙扶著前往飯廳。
“三位想必還未見過我夫人,她姓肖,名曉月,你們叫她曉月吧。”肥波為三位介紹了自己的夫人,幾人頷首以示問好。
“聽夫君說李少俠是當(dāng)今江湖最引人注意的新星李逸峰?今日有幸一見,當(dāng)真一表人才?!毙栽伦叩嚼钜莘甯?,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衷贊道。
李逸峰擺了擺手,嘆氣道:“什么新星,不過是被追殺追得出了名罷了,這種虛名不要也罷。”
“你們在我這里放心住下,那幫殺手想來也不敢隨意殺來,只是李少俠傷好后可有想過后路?”肖曉月的意思很明白,他們夫妻有能力保護(hù)眾人,如果李逸峰離了他們的保護(hù)恐怕無力自保。
她話音剛落,眾人都看向了李逸峰。盡管昨晚每個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最終決定還是要看李逸峰自己。
李逸峰苦笑道:“我昨晚也思考了一夜,想來想去只有兩件事放不下,若是能完成那兩件事,我死了倒也沒什么所謂了?!?p> “李兄有何事掛心?”宇晟問道。
李逸峰看了宇晟一眼,用無所謂的態(tài)度道:“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不提也罷?!?p> “臭小子,昨日我跟師姐商量過了,只要你愿意,我們會讓青伏峰上下出動,護(hù)你安全抵達(dá)青伏。到了青伏,全軒轅的武林正派都將為你撐腰,你是愿跟我們?nèi)ィ€是不愿跟我們?nèi)??”佳人并不理會李逸峰的什么心愿,她只想暫時護(hù)李逸峰周全。
李逸峰笑了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拒絕了:“之前我一直排斥去青伏峰,一方面是認(rèn)為會失了自由,另一方面是覺得最終結(jié)局還是赴死。昨天想了很多,想通了,我又不是‘火龍之子’,等斬龍之際,真的‘火龍之子’出現(xiàn),青伏又怎會殺我。盡管去青伏峰對我有利,但我不能去?!?p> “為什么?”佳人不解。
“青伏峰于我太過壓抑,那火龍何時會死我們都不知道,讓我待上一個月兩個月可以,讓我待上一年半載,那是萬萬待不下去的?!?。
盡管佳人早就猜到李逸峰的不愿,但聽他這么說還是有幾分失望。
“李兄何必苦惱?這天下想殺你的人有,想捕你的人也有,無論殺你還是捕你,不想你死的人終歸是占大部分的,你傷好后堂堂正正地出去又如何?”南彥笑道。
李逸峰明白南彥的意思,問道:“讓那么多人卷進(jìn)來真的好嗎?”
“這就要看李兄是想自保,還是想自殺了。”南彥依舊笑著。
肖曉月聽著兩人的對話,似乎明白了什么,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肥波,肥波立馬坐直身體道:“幾位動筷吧,再討論下去飯菜都涼了?!?p> 肥波說完,冠凌煙也不耐煩道:“食不言,寢不語,你們這些小娃娃怎么這點(diǎn)兒規(guī)矩都不懂?!?p> “前輩教訓(xùn)的是,動筷吧。”宇晟拿起筷子道。
眾人各懷心事動了筷。
吃過早餐,肥波讓客人各自回房,叫小書和阿綿留下來幫他和肖曉月收拾碗筷。
“娘,你為何讓爹在餐前打斷李逸峰哥哥和南彥哥哥的談話?”小書邊洗碗邊問。
“大人的事情,你一個小娃娃別問?!狈什ǖ闪诵谎鄣馈?p> 曉月把洗好的碗筷碼起來道:“小娃娃怎么了,小娃娃為何不能知道大人的事?小書,來,娘跟你說。”
“好的,娘?!毙什ㄗ隽藗€鬼臉,專心聽曉月講。
“這李逸峰啊,仇家雖多,但要?dú)⑺娜丝刹欢?。黑道中想捕他的人,不信傳說,但想利用火龍的傳說壯大自身勢力;白道中人想殺他的,是因?yàn)樾艂髡f,想等李逸峰斬殺火龍時再將其除去。小書,你想想這些人在火龍死前會傷害李逸峰嗎?”曉月問。
“不會?!毙隙ǖ卣f。
“所以呀,無論黑道還是白道,絕大部分人在火龍死前都會保護(hù)李逸峰,他們哪能那么輕易讓他死。你猜這些人如果知道了李逸峰被高手追殺,命在旦夕,會怎么做?”
“哦!我明白了,正因如此,李逸峰哥哥才說不想那么多人卷進(jìn)來?!毙腥淮笪虻?。
“看來我兒子還不算太笨嘛?!睍栽沦澷p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道:“如果是你,你會選擇自保,讓他人為你爭個你死我活,還是自己迎戰(zhàn)高手?”
小書歪著頭思考了一陣道:“我會選擇自己迎戰(zhàn)高手,但在此前,我絕不會打無把握之戰(zhàn)。娘,你說李逸峰哥哥會用南彥哥哥的方法嗎?”
“這個娘可不知道,這是他們自個兒的事兒,應(yīng)該由他們討論,我們是外人,不需要知道太多。有時候知道的過多未必是好事?!?p> “這就是娘讓爹打斷他們談話的原因?”
“是啊。你以后也要記住,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偷偷知道,但不要讓人知道你知道,如果別人知道你知道的太多,有百害而無一利?!?p> “是,娘?!毙粫浪锏脑捲谖磥淼哪承r刻還救過他的命,不過這已是另外的故事了,在此略過不表。
“李兄,對我的提議考慮得如何?”回到房中,南彥把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問道。
李逸峰沉思許久道:“以我目前的功力,即使再練十日,也不足以抵抗那幫殺手,用你的方法的確可以幫我們爭取一些生存時間,只是......”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兄出身天命閣,當(dāng)真覺得天命閣就是好的么?”南彥悠悠道。
“怎么扯到天命閣上了?”李逸峰不明白南彥的意思。
南彥笑了笑,緩緩道:“‘魯越三俠’能一路追殺你,不就是因?yàn)樘烀w的規(guī)矩是能不殺人,就盡量不殺嗎?”
“這個規(guī)矩沒什么不好啊。他們又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綁了便是,何故要?dú)⒘耍俊?p> “李兄,捫心自問,你不殺他們僅僅是因?yàn)樗麄儾皇谴蠹榇髳褐耍咳绻麄兊墓αν懪?、蛇君一般,你還會在僥幸擊敗他們后將他們綁在樹上嗎?”南彥的問句很簡單,李逸峰卻覺得很尖銳。
他猶豫了許久,才答:“是因?yàn)樗麄儗ξ覠o法構(gòu)成威脅?!?p> “天命閣亦是如此。天命一閣,本有足夠能力救你,卻讓你求助冠凌煙,不就是為了置身事外嗎?你是他們的弟子,他們都能置你的性命于不顧,何況旁人?”南彥冷笑道。
李逸峰不太愿意承認(rèn)這個世界的虛偽,卻不得不承認(rèn):“你的意思是,我跟天命閣一樣,未碰到威脅自身的事情時,得饒人處且饒人,一旦遇到危險,就顧不得他人性命了。”
“你遲遲下不了決心的原因,自己當(dāng)真知道嗎?”
南彥的每一句話都讓李逸峰對自己的認(rèn)識更清楚了些,他閉上眼睛,直面內(nèi)心道:“我下不了決心是因?yàn)槲遗卤蛔约旱牧夹淖l責(zé)?!?p> “李兄現(xiàn)在可有答案,是自保,還是自殺?”南彥不是在問他,他早就知道他會做怎樣的決定,他只是在加速他決定的時間,因?yàn)樯⒉枷?,等消息發(fā)酵是需要時間的。
李逸峰深深呼了口氣:“我不想死,我愿意接受你的提議。”他把內(nèi)心的真實(shí)想法傾吐而出。
在宇晟的幫助下,李逸峰在花溪城遇刺,命在旦夕,藏在花溪療傷的消息迅速在軒轅國傳開,黑白兩道人馬都連夜趕往花溪——“李逸峰不能死!”這次黑道與白道的絕大部分人難得“站到了一起”。